他听到里间传来了一道声音:“往里走。” 艾伦在原地局促地站了几秒,硬着头皮关上门,按照指示走了进去。 就算从来没有和心理医生聊过天,艾伦也知道心理医生需要给患者准备一个令人感到放松的空间,让陷入某种苦恼的病人能以一种愉快的心情开始谈话。 但屋内的环境可一点儿也没让艾伦觉得放松和愉快。 米色为主的极简装潢,咖啡色纯木地板,大片大片完全空置的空间,一尘不染到了让客人不自在的地步。 然而最让艾伦觉得不自在的,还是墙面上悬挂的油画。 房间里光照并不强,每一幅油画上都有一盏小灯投下柔和的灯光,柔光将每幅画所在的区域框出一个固定的扇形小块。 许多时代久远又价值不菲的油画是很敏感的,所以存放这些油画的房间对于温度、湿度和光照都有严格的限制。 这房间让艾伦错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什么油画展馆。 艾伦穿过了这个房间,刻意走在距离墙面很远的正中,但他目光偶尔触及的一些油画依然让他觉得心惊肉跳,几乎挪不开步……如果他看到的是真迹,那可是一整面墙的文艺复兴! 一定是仿制品,他安慰自己,真迹都在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 艾伦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去过佛罗伦萨好几次,乌菲兹美术馆是他每次去佛罗伦萨都不会错过的圣地,有几幅画像他近距离揣摩和观察的时间加起来甚至超过数个小时,当然作为一个外行他的水平还远达不到鉴定真迹的水平。 但——但这些画—— 上帝啊,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惊慌而又充满恐惧的呻^吟,这些画实在是太逼真了! 好在其中还夹杂着几幅他从未听闻过的油画,看笔触和风格极像是鲁本斯、提香,但像拉斐尔的画作最多。 仿拉斐尔的画作也是所有仿作中最优秀的。 那些细腻的笔触,人像上朦胧的光晕,圆润的线条—— 惊人的、只属于拉斐尔的完美线条! 只有拉斐尔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一笔,一根线,就能在纸上画出自然舒展的发丝,那是绝对的简洁和绝对的柔美,这种线条构造出的形象则兼具有天真和庄重,既尊贵,又亲切。 更别说那些精妙的透视和人体。是,在透视构造这方面拉斐尔不及达芬奇;没错,在人体构造上,拉斐尔也比不上米开朗琪罗。 但拉斐尔也仅仅是比不上他们了。 拉斐尔是均衡的,拉斐尔没有缺点! 古典美术的精髓完全都在这些画作里了! 天!究竟是谁仿的作品!艾伦都快要疯了,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些画只有拉斐尔才画得出来!除了拉斐尔,谁也没办法画得这么美! 但这些画又绝对不是拉斐尔画的。 稍微知道点拉斐尔的人都清楚,拉斐尔最擅长的画作是圣母画,鲜少有青年男性的肖像画,而这些挂在墙上的画作几乎无一例外地以少年、青年为主角。 如果仔细去看,甚至能看出这些画作都有点似曾相识……艾伦忍不住驻足仔细观赏,他很快就发现,这些画作带给他的熟悉感是来自于拉斐尔的圣母画的。 这些少年和青年的眉宇间,带着出自拉斐尔之手的圣母画所共有的光辉。 “你喜欢拉斐尔。”艾伦听到了亚度尼斯的声音。 就在他身后。亚度尼斯凝视着那些画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说:“我也是。” 第39章 第二种羞耻(6) 艾伦回过神,有点警惕地看着亚度尼斯。 “你好,”亚度尼斯说,“亚度尼斯。” 他穿着西装,没打领带也没扣外套。这件西装有些长,袖口盖住了他的小半个手掌,看起来是件非常便宜的成衣。 但他的牛津鞋是非常精美的手工制品,鞋面是红白双色的。 “艾伦·怀特。”艾伦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