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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门




    “是我让你付出的吗?”她打断他,尖锐道:“你是因为我和父母恩断义绝了还是因为我前途了断了?是我索求的吗?是我逼你的吗?是只有你在牺牲吗?”

    “牺牲……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不是?在你心里和我在一起就是你的牺牲,你其实根本没想过和我有未来,所以你根本无所谓我了不了解你的家人,你的世界,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对我打开过你心里的门!”

    “哦,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她就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家傲气得天灵盖都要炸飞了,他愤怒地用力捶打方向盘,汽车在空荡的公路上尖锐鸣笛。

    尽管如此,嘉怡依然走得头也不回,直到她的身影走向了海边,在他视线里越来越小,小得就要看不见了。

    周家傲拔了车钥匙,跨下车,将车门重重一甩,迈腿跑着跟了上去。

    海边的每一寸路嘉怡都不陌生,她曾在无数痛苦而又压抑的时刻围着平潭这座岛一圈一圈地走,走到双腿麻木,走到脚底起泡,走到满鞋是沙子。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可七年后的今年,她依然走在了这条似乎永无止境的沙滩上——这当然是永无止境的,因为这就是一个圆,一个圈,不管怎么走都只是在循环,不断地循环,她就是走一辈子也走不去南极。

    从日正中天走到日落西山,她终于走不动了,停留在了原地,然后一点一点地蹲了下去,杵着膝盖,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一个人在大海的浪声遮掩下哭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日子好像没有变好一丁点儿,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会回到这个起点。

    她痛恨她的养父母,可她惊恐地发现她越来越像他们,变得冷漠、自私、歇斯底里……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

    丑小鸭没有变成白天鹅,越长大它越发现自己就是一只鸭子,甚至是一只更加丑陋的鸭子。

    她抬起手,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将所有痛苦的呜咽都藏在嘴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个拥抱猛然环住了她。

    他们都跌坐在沙滩上,他将她的手背从牙齿间拔出来,紧紧地钳住她的手臂,无助而又用力地搂紧了她。

    在这个严寒的冬天,在狂啸冰冷的海风里,两个人毫无形象地跪在沙滩上紧紧相拥,却像两个傻逼一样失声大哭。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努力了,一切还是又都回到了原点,不管怎么选择,命运都会无法遏制地滑向惨淡的结局。

    前途真的是光明的吗?未来真的是曲折而上升的吗?

    谁能来救救他们?

    ——

    关于嘉怡为什么一定得去福建的解释:

    嘉怡的户口还在福建,在法律关系上,嘉怡还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嘉怡不承认自己是裴家人,她也根本不想回福建,但是要订婚,她就不得不去福建把养父母带去北京。

    这就是嘉怡绝望所在,她本以为她可以彻底远走高飞,远远逃离过去,但决定和家傲在一起那一刻,她就不可能逃出去了,她的现在和过去已经交织在一起,她根本逃不掉她的原生家庭,过去的痛苦被反复提及、回忆,所以她才会痛苦,对家傲吼出“是只有你在牺牲吗”。

    她和家傲最大的矛盾的确在于他们的身份,但其实不单单是两个家庭两对父母这么简单,更矛盾的是他们对待过去和现在的态度,人生观的差异。

    哪怕家傲不在意她的出生、家庭,周家不可能不在意。

    至于嘉怡的真实身份,一是裴家没有认她,她也有骄傲,不会自己腆着脸对外说自己是裴家人,二是养父母是和裴家一边的,收钱办事,他们也知道自己“名义”上还是嘉怡父母,不会轻易对外讲出嘉怡真实身份。

    嘉怡更痛苦在她想成为独立自我的人格,可她始终被看作是附属品,家庭附属品,父母附属品,周家便是根据这些来衡量她这个附属品的价值。

    其实这不单是嘉怡的困境,也是现在很多女性的困境,一生都被困于原生家庭、婚姻家庭,一生都在被作为附属品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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