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阁楼下来的这一段楼梯,突然变得特别漫长。 从阿云房间里传来的一切声音,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她心中燃起的焦虑愤怒,几乎快将她自己吞噬掉了;然而不管她多么拼命地往楼下跑,这段楼梯依然无穷无尽地朝下盘旋伸展,看不到头。 这里毕竟是人偶师的记忆——一段已经在历史上发生过,已经成型,此时只是在重放的记忆。 少年低哑撕裂的哭声,却近得像是在她耳边响起来的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呜呜咽咽,仿佛正被一阵痛苦一阵愤怒所折磨,但在一片空白意识中,少年还能说出口的,却只剩下了“为什么”这三个字。 当林三酒终于落在走廊上,一脚狠狠踹上房门的时候,她却差一点因为什么也没踹中而失去重心——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穿过了门板,再抽回来,门板却依旧完好;少年的哭叫声,和一声一声的“为什么?”,依旧隐隐地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意识体将她剥离了出去,她的行动不能再与这个世界产生反应了。 林三酒伸出手,令自己的手臂毫无阻滞地穿过了木门。她呆愣愣地望着面前的房门,面色煞白,满头冷汗,脚下却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铅一样,一步也动不了。 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进去,但是进去以后,她挥出的拳头会从云迁的身体里划过去,她对阿云伸出的手,会穿透他的胳膊掉下来。 她不敢进去。 她不敢看。 胃像是被翻了个个儿,林三酒只觉一阵恶心,咕咚一下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说是坐,她却没有任何真实感,仿佛自己只是飘在半空一样。空气里一声一声的哭诉、怒骂、哀求、呕吐、痛嘶的声音,好像永远不会结束,成为了这个空间里唯一真实的东西,像鞭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她的灵魂。 连林三酒自己也没发觉,从她喉间正无意识地发出一阵阵狼鸣一般的呜咽声;不知什么时候,她与房门后的阿云一起哭了。 清晨的阳光冷冷地投射进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像是一把长刀的刀锋,在漂浮着灰尘的空气闪烁着寒光。房间内的嘶叫声停了,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鞋子踩在木地板上时发出的轻微吱咯声,叫林三酒猛地抬起了头。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云迁从门后的黑暗中慢慢露出了身形。 他一向整齐的头发,此时也凌乱了。他显然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伸手拉了拉衣服,又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像想将面上控制不住的那一丝蛇一般的笑意给抹掉——但云迁并没有变回之前那位严肃的执理总官。 ……有什么伪装被揭掉了似的。 他的眼睛里烧着一点奇异的、心满意足的、几乎不像人类的光亮,沙哑地回头笑道:“你乖一天,他们就活一天,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屋内“呜哇”一声,一股什么液体哗啦一下倾溅在了地上——阿云吐了。吐完以后,少年看起来不再像是一个人,反倒像是一张蜕下来的人皮。他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血腥气和呕吐物的酸臭,弥漫在屋子里,浓浓地叫人反胃。 阿云苍白的一张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眼睛里一片灰暗,仿佛连生存的本能也黯淡了下去。任何人看见他,只怕都会意识到这个少年已存死志。 “以前我在九城也见过几个孩子,不过你是质素最好的一个。”云迁望着他,忍不住慢慢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