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出了始终困在她胸中的那一口气。 还好,老天对她还是有一分青眼在的;时隔多年,她总算不必在重逢时,与司陆兵戎相见。尽管司陆对他人一向都是淡淡的,二人相处时日也短,林三酒却也几乎将他认定作了一个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更愿意与过去的朋友反目,还是更不愿意看见过去的朋友变质。 “太好了……她像解释似的小声说道,“虽然你一向也是杀伐利落,从不心软,但我还是很难想象,为什么你竟做出了这种事。” 司陆摇摇头,笑道:“你的性格果然没怎么变。” “是谁选中你执行计划?”林三酒缓了一口气,登时浮上来了一连串的疑问,“是你的组织吗?计划具体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问完了,她才后知后觉地补上了一句:“你能说吗?” “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允许透露的,”司陆耸了耸肩膀。 果然是这样。 “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告诉你。”他的下一句话,登时让林三酒吃了一惊。她抬起头时,发现司陆的一双眼睛正在直直望着她,昏暗城道里,依然能看见那微微一点闪烁的湿润亮泽。 “……为什么?” 司陆可绝不是那一种会因为有交情,就随随便便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的人。 他站直身体,走近刚才设立次空间的物品旁,望着外面的几个人,才慢慢说道:“你大概还记得,今晚在八头德他们谈话的时候,我问了一个问题。我当时说,追究幕后人时,更应该问问动机是什么,将普通人变异,谁有什么好处?” 林三酒点了点头。“所以,你当时是明知故问呗。” 司陆瞥了她一眼。“不,这其实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你——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动机?” “对,我不知道。”司陆微微皱起眉毛,说:“我已经不是当初刚刚遇见你时的那一个小考官了……如今以我在组织内的地位来说,竟有一个大型计划是需要我亲自监督实行,而我连其背后成因也不知道的,实在非常罕见。” 他果然一点掩饰的意思也没有;正如林三酒所料,这个计划是由他背后的组织发起的。 “怪不得……”林三酒扫了一眼外面的络腮胡子——现在可能已经不该这么叫他了。“那个人被我抓住之后,承认了自己与变异一事有关,却怎么也不肯承认他与你有关系。” “他不敢吧,”司陆平淡地说,“与你为敌,还是与以我为代表的组织为敌,是一个很好选的问题。” “你的组织到底是什么?”说来也好笑,两次与司陆打交道,都是处于“组织”的阴影之下,林三酒却始终连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当年你和刺图谁都不肯说……”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在“刺图”二字出口时,从司陆脸上划过去的一丝细微神情,忽然抓住了她的喉咙。“刺图……刺图呢?他还好吗?” 至少在经历了维度裂缝之后,刺蟒应该还是活着的才对。 “失踪了。” 司陆低下头,好像想要从衣袋里拿什么东西似的,但手抽出来时,依然空空的。“与你那一次没有关系……他的等级爬得很慢,大概是因为他头脑不太灵光。两年前他被他所在的部门派了一次任务,再也没有回来。这在末日世界里,确实很平常。” 林三酒在他的神色中仔细搜索了一会儿。“但你认为……他的失踪没有这么简单?” “感觉还是很敏锐嘛。”司陆毫无笑意地笑了一笑,“别看他心思转得不快,却是一个很靠得住的朋友。嘱咐他不要泄露的话,他就绝不会泄露,交托他去办的事,他哪怕拼一身伤也会帮你办好。” 林三酒沉默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想……他的失踪,可能最终应该会怪在我头上。”司陆看着前方城道中的几人,好像一边在考虑着什么事,一边低声说:“因为我近几年来,一直被一个没有根据来由的怀疑折磨着……刺图是我唯一一个向其吐露过猜疑的人。他失踪的时候,刚好也是我托他去办了一点事的时候。” 林三酒至今还能清楚地想起刺图那一双莹黄色的蛇眼。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能问道:“你的怀疑是什么?” 司陆一直望着前方几人——准确来说,是一直在看着没有了胡子的络腮胡子。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尽管林三酒还不知道是什么;他弯下腰,重新收起了那个泛蓝的小东西,忽然一迈步走了出去。 脏辫和络腮胡子都朝他投来了惊讶的目光——从脸色上来看,络腮胡子恐怕也从来没有见过司陆的真面目。 “我一直怀疑,”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林三酒说,“我的组织实际上已经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被人鸠占鹊巢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面容,还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络腮胡子对着他靠近的脚步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的脖子之间就泛起了血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