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忙到头,音音纵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借着过年快活,红包给足,新衣服吃食都赏下去,不管是老的小的,都有。多数时间里,音音就坐在火盆旁,托着腮看他们进进出出快活的脸。 她虽也跟着放烟火吃饺子,只心里到底觉得这个年过得没什么意思。 这是从六岁那年起,她第一次没跟哥哥一起过年。要不是至少还有机会见到小舅舅同外祖母,音音简直连谢家团圆宴都坐不下去。 而金陵陆宅这边,大年三十,陆子期守夜的方式就是温书,累了就看音音信,那句“看到我们府中礼单,就知韩大人比咱们以为的还厉害,还要紧”,“要不是韩大人,哥哥的回礼都不好光明正大进谢府的”,“不对,也不光是韩大人,就凭哥哥的银子,哥哥的年礼也是能贴着红纸,直接送进谢府的”。 看得陆子期撑着额笑,然后继续一页页翻着书。 听公子翻书这些年的钱多提着壶倒茶的时候,都忍不住劝:“过年了,公子歇歇。年后春闱,公子必能榜上有名。”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再说,榜上有名这事儿,可不是他说的,就连徐公子不都这么说。 陆子期连头都没抬,只答了句:“不够。”就让钱多出去找人玩,别让人过来扰他看书就是了。 年过完,所有人瞩目的都是年后的春闱。 一场陆园宴会,让临城来的几位学子显露人前。 更是让金陵贵人知道了陆崇礼这号人,知道了他与韩家的关系,见识到了这个临城商贾人家出身的举人一掷千金的豪富。 过后许久还有人提起陆园宴,说起其中的名贵草木,古器家具藏书,说起当日的歌舞吃食,年轻公子更是津津乐道当日请来了秦淮身价最高的花魁——一向不出秦淮的花魁娘子莫小玉,居然现舞陆园宴。 名气有了,接下来就要看实力了。 春闱后等待放榜,音音几乎坐立难安,看得橘墨都跟着紧张起来。到了放榜这日,更是不停往外看,就等消息传来。 橘墨想不明白,怎的这次小姐远比上次还紧张,尤其是小姐都知道公子必然会中的,只是名次问题。在橘墨看来,只要能中就好,至于其他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小姐一向是个明白人,怎会如此在意呢。 春日催开了树上花苞,音音的视线从花看到头顶天空,慢慢道:“不一样。” “小姐,哪里不一样?” “哥哥的志向,变了。”音音微微蹙了蹙眉,旋即松开,她感觉到她哥哥有了野心,生了青云志。 “公子要实现志向,很难吗?”橘墨小声问,什么样的志向,对他们这样厉害的公子来说,也难? “很难,不过,”音音笑了笑,攥紧了手中帕子:“我会助哥哥。”往高处走。 音音差点又要咬手指的时候,干脆进屋查看今儿下午要往外祖母那里送的东西,看看库房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是外祖母和家里那些表姊妹们用得上的。至于她小舅舅,音音直接拍了拍一旁的小木匣,给银票比什么都强。 音音难免又想到旧事,按着木匣的手都重了。当年殷家难过,母亲悄悄当了嫁妆,偷偷使人往殷家送些银票,结果却被谢家人拿住,直接就把谢家好些亏空扣在母亲头上。 明明,母亲的嫁妆也没少添补三房开销,只怕爹爹好字画诗酒的洒脱里,与他小妾赌书泼茶的风花雪月里,甚至连那场惊天动地的元宵烟火里,就有她娘的嫁妆银子。结果真出了事儿,他们反而一个个都高高在上了起来,白得跟临城酒楼里现宰的大白鹅一样,理直气壮问着她的母亲。 阳光透过窗格子,细碎洒落,旁边是偃月,小声道:“小姐,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音音哦了一声,点头:“确实多想无益。只有干,才是硬道理。” 所以,这十来年三夫人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那么体面的?这些银子,从哪里来?要知道十年前,她母亲就常翻着账本头疼,小声跟嬷嬷说,再不节流,只怕不到十年,这谢府就精穷了。 那些左支右绌的无奈,她是看着母亲过来的,到最后变成了一口黑锅,扣了下来。然后换了如今的三夫人当家,竟果然宽松起来,愈发坐实了她母亲的无能、刻薄与有罪。 正想着,就听外头突然热闹起来,音音心头狂跳,往外一看,就见橘墨这会儿正跟鸟儿一样乌拉拉喊着往这边来。 “必然是我哥哥中了好名次,偃月偃月,快,快呀!” 两人还没迈出门槛,就对上一院子笑脸,尤其是从临城跟着来的那些下人,尤其是橘墨脸都兴奋得放光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把音音都看急了,到底是旁边另一个伶俐丫头报了喜:“咱们公子高中了!头名,公子高中头名!”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