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点点染红了身下的稻草。 若是适才烛火稍亮些,姜婳的担忧再少些,她就能发现在牢房的最深处,一层干枯的稻草下,掩埋着几件早已染成血红的雪白长袍和数不尽的被血浸湿的稻草。 青年这一身在少女来之前,才换上的雪白长袍,在他走后,也缓缓地渗满了血。 他眸抬起,望着昏暗的牢房。 世上没有一种武功和术法,能够无形割开人的血肉,让他除了一张脸无碍,身体却处处血肉狰狞。 从他让莫怀开始那件事开始,他便开始日夜被此所折磨。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身体各处不断地被割开、再愈合、再割开、再愈合。若是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无论是割开还是愈合的速度,都很缓慢。 他其实大概知晓了一些什么。 从季夫人到于陈再到司礼,最后到他让莫怀暗中谋划的这一切。 “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 这其实是一句未说完的提醒。 意思是,如若他借着重生改变了这世间该有的轨迹,这世间的因果罪孽便会施加到他身上。 而他现在在试图改变龙脉。 此为大不韪。 故而神佛一次次割开他的血肉。 人哪里会有如此多的血,这只是神佛以世间的凌迟之刑,数以万计地在同他对话。 谢欲晚静静地望着昏暗的烛火,无视身上疼痛的一切,在漫天的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 * 另一处。 徐宴时手中持着一盏灯:“天色突然暗了,这几日长安城怕是又要下雨。神女小心些脚下,可能会有一些石头,碰到脚了会疼。” 他似乎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模样,一口一口唤着‘神女’。 姜婳望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问,可能那日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若是他不想多言,她也无需多问。 她轻声道:“今日多谢你。” 徐宴时顿时整个人开心了起来,手中的扇子不小心扇到了烛火,啪叽一下,烛火灭了。他楞了一瞬,黑暗之中红了脸。 幸好前面已经到了出去的地方,烛火灭了也没关系。 徐宴时将手中的扇子和灭掉的蜡烛一起放到身后,望向身旁的少女。 “从前神女救了我许多次,怎么都是我谢谢神女。神女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同我说。” 姜婳没有拒绝。 她想着谢欲晚同她说的事情,想着先换一身衣裙,再去雇一辆马车,然后就直接去远山寺。 是等到日光照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她才发觉。 大牢里面有多么昏暗。 她转身,望向身后的大牢。无由来地,她想起了那日谢欲晚所在的船舱,也是在最深最深的黑暗之处。 * 莫怀从暗中潜入了大牢。 他从衣袖中拿出钥匙,打开了大牢的门。 见到地上满身是血的公子时,他眸中没有丝毫讶异。就好像这般的场景,这些日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多到,他连一分惊讶都没有。 莫怀的确见了许多次,多到他已经有些麻木。就如同当初公子寻遍大夫都查不出病症一般,从很久以前他便知道,公子一定遭遇了什么。 这遭遇多半同姜三小姐有关。 只是他只是一个侍卫,即便他知道公子在赴死,他能做的也只是为公子收尸。 他如从前一般扶起公子,手心很快便沾了血。 谢欲晚抬起眸,从他手中接过干净的衣裳。 莫怀捏紧了衣裳,轻声道:“公子,太子那边的人都安排好了,按照公子所言,两日后一切便会开始。” 有那么一瞬,莫怀想,如若这世间真有神佛,让公子停下吧。公子如今身上一切病症,都是从推翻太子的计划开始之后产生的。 然后,莫怀就听见谢欲晚轻声道:“先停下吧。” 莫怀怔了许久。 第七十四章 许久之后, 黑暗之中传来莫怀的声音。 “是。” 手心粘稠的触感泛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悲痛,莫怀望着闭上眸的公子,捏着衣裳的手有一瞬间收紧。 他垂下头, 弯下了一向挺直的背。 或许, 这世间真有神佛。 * 牢狱之外就是徐宴时的马车, 不等满身血迹招惹那些诧异目光,一行人就上了马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