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不知为何’,是因为同姨娘一起从江南到长安的嬷嬷曾经暗中同她讲过,姨娘同公子的感情很好,自小青梅竹马。遭遇山匪之时,距离姨娘和公子定下的成婚之日,不过三月。 姜婳眼泪不住地从眼中落,许久都止不住,她想着上一世姨娘自尽前留给她的那封小信,想起姜玉莹口中那字字锥心的话,她惶然地捂住嘴,哭声却还是从指尖流露出来。 她自小到大,再没有见姨娘穿过鲜艳一些的颜色。 姨娘永远是一身素白,温婉动人。 不像雪,而像江南四月时漫天的絮。 那方薄薄的册子被放置在桌上,夏日的风微薄又燥热,什么都吹不起,也什么都吹不散。姜婳用了许久,还是轻声哽咽着。 嬷嬷那时望着她,总是一遍一遍摸着她的头。 嬷嬷总是说姨娘爱她,可说着说着,嬷嬷又叹起了气。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嬷嬷当时的意思是,如若没有她,姨娘早就走了。 是因为她,姨娘才熬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最初还有嬷嬷,可是后来,因为她被夫子夸赞了一次,姜玉莹动了怒,便让嬷嬷也离开了姜府。 那时她哭着同姨娘说,姨娘就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她看不懂姨娘那时眸中的情绪,明明姨娘笑得那么温柔,她却觉得姨娘落了一生的泪。 姜婳泣不成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她惶然地面对曾经不曾发现的一切真相,当她回身之际,才发现命运的残酷。如若真的可以重生,神佛为何不让她的姨娘重生。 她希望姨娘拦住那时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希望姨娘永远是那个季家的小姐,希望姨娘永远有一满柜的灿烂的衣裳,希望姨娘永永远远不要来长安。 即便这世间没有她,她也不希望姨娘再有这一场‘噩梦’。 姜婳哭着,在这夏日,整个人却透着一种虚弱的白。 外面的蝉依旧在叫着,一声又一声,像是再大一些,就能掩盖住房间内少女的哭声。 晨莲在门外,许久手都没有敲下去。 她望向远处的寒蝉,垂着眸走了过去。 * 寒蝉去寻了公子。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小姐哭了’这种原因来寻公子。 敲门的时候,是橘糖开的门。 寒蝉未想到,垂下了眸。橘糖倒是大方,笑着道:“如何现在来了,来寻公子吗?公子......那边,厨房里面。” 橘糖才想说一两声别的话,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少年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去的地方,正是她适才指的公子的方向。 橘糖一怔,也不太在意。 寒蝉每个月会犯些病,她早就习惯了。虽是如此说,远处的莫怀还是看见橘糖眸中闪过了一分失落。莫怀的眼神望向远处的寒蝉,听他轻声和公子汇报着什么。 寒蝉早已被公子派给了小姐,或者说,寒蝉早就是小姐那边的人。 这次寒蝉来汇报的事情,只可能同小姐有关。 莫怀望向公子,公子已经一日一夜未睡了,那一盅莲子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但是是给小姐的,便是有一分难吃都不行吧。 厨房内。 寒蝉平静上报着,听见姜婳哭了,青年手怔了一瞬。 ...... 许久之后,谢欲晚轻声道:“嗯,知道了。” 寒蝉退下,厨房内,谢欲晚闭上了眼。这些事情,上一世他便知道了,他将姜家的罪证呈上去,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想要告诉小婳的那一日。 她被魇住了。 那时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将一切都咽了下去。 小婳受不得任何刺激,再知道季夫人的事情,病情只会更严重。他暗中将一切都处理好,罢免了姜禹、姜玉郎以及一些旁支的官职,再按照律法将姜家逐出了长安。 流亡途中,他们当年对小婳和季夫人做的事情,他都帮小婳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了。他们成婚后第五年,姜禹和姜玉郎已经受不住折磨,在流亡途中自-尽。 只是这些,他不敢让小婳知晓。 他曾经见过小婳看向姜玉郎的眼神,他知晓,在小婳心中,对姜玉郎存着一分善念。 而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年迈,故而当时天子网开一面。他也不能多做手笔,毕竟在小婳心中,姜老夫人于她有恩。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