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松开,道:“就算没用,舅父也想去,对吗?舅父去吧,我会和伯母一起控制住城里,不出现恐慌。” 朱襄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嬴小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与舅父对视。 朱襄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嬴小政的脑袋,道:“舅父知道你真的有神异之处,但守城门的责任太重了,你还小。” 嬴小政道:“政儿虽小,却敢杀人。舅父你敢吗?” 朱襄苦笑:“我不敢自己亲手杀人,但我敢命令别人。不要小瞧舅父。” 嬴小政现在不信。没过半日,他就信了。 成都城内如朱襄所料,很快出现了骚乱。 有人说要立刻毁了李牧前去护卫的堤坝,这样就能保住成都城,并煽动城中居民涌向郡守府。 朱襄与留守成都的官吏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不听那人的辩解,所有骚乱者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处死。血汇入了雨水中,仿佛蜿蜒的血河。 官吏在雨声中朗声读出《秦律》,穿着蓑衣的秦国兵卒站在他身后,如天空中的乌云一般黑压压一片。 “蜀国成为蜀郡已经很多年,你们还没有自己已经成为秦人的意识吗?”朱襄冷漠开口,“保哪座堤坝是郡守的职责。郡守已经下令。违令者,死。” 朱襄下令抄没了被杀的人的财产,将家人赶出成都城自生自灭,粮食布匹送往堤坝,其余财务造册入库,用于之后的奖励。 朱襄丝毫不在乎如此惩治豪强,会不会引来豪强报复。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让豪强对这个以“仁善”闻名于世的名士大贤有了新的认知。 成都城短暂的安静下来,家家闭户不出。 嬴小政坐在门槛上等朱襄回来。朱襄回家后先洗去了血腥气,才来见嬴小政。 嬴小政问道:“舅父不是最不愿意看见别人丧命,说每个人的生命是最珍贵的物品。你看见人死了,不会害怕难过吗?” 朱襄摸着嬴小政的脑袋,道:“舅父在邯郸时,见过许多农人饿死累死;去了长平时,天天都有很多赵人死于伤病;入秦的时候,入蜀的时候,路边也常常见到尸骨。” 嬴小政使劲摇头,没有被朱襄带偏:“那不是你下令杀的!这些事你完全可以交给我做,或者直接让官吏去做,为何舅父非要亲自去做?!” 朱襄再次抚摸着嬴小政的脑袋,沉默了许久。 在嬴小政再次不依不饶的追问下,朱襄才道:“无论我在不在现场,杀人抄家都是我下的命令。身为成都城内地位最高的人,我去现场更能让他们服从,所以我不会为了虚伪的心安就躲在别人身后。” 堤坝上,李牧和李冰先后受到了朱襄送来的物资,也得知了朱襄故意放松城内护卫,让城中出现骚乱,然后杀一儆百的事。 “长平君是秦宗室外戚,秦王深爱之,恩宠无人能及。成都城内关系错综复杂,有豪强,也有背靠咸阳大贵族之人。只有长平君当着众人的面,亲自下令杀人抄家,才能震慑住他们。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长平君面前不值一提。” “他们除非想再引来一次秦军踏破蜀地,否则只能听从长平君的命令。” 秦国守堤坝的官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心知肚明。 只要成都城不乱,他们就只需要安心守住堤坝,没有后顾之忧。 暴雨仍旧倾盆泻下,天空好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下的已经不是雨,而是漏下的天河瀑布。 李冰摸了一把脸,正想鼓励几句,听到身后痛哭的声音。 他回头,一个役夫跪倒在泥浆中,伏地嚎哭,咒骂贼老天不给人活路。 李冰还不能完全听懂蜀地的口音,旁边人为他翻译。 役夫的老母为了节省粮食,在一个夜晚悄然离开了家,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役夫的老父吃着野草日夜不休,晚上也靠着月光的干木匠活补贴家用,累死在了一个早上; 役夫在离开家里前,妻和子还说着盼着今年有个好收成,可以吃上一口真正的粮食,但这场大雨和暴涨的洪水眼看就要毁了一切。 他看见又一处堤坝裂开了口子,精神崩溃撑不下去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