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小汽车行走在乡间土路上,颠簸几个小时都感觉浑身骨头散架,完全提不起精神。 古代的路和马车,就算拥有再多减震措施,都能把人颠得天旋地转。若马车稍稍跑快一些,坐马车的人都能颠得脑袋和车顶演奏打击乐。 坐船虽比马车稍稍好一些,但在江水上晃久了,体力也在持续消耗中。何况湿气过重,对老年人的身体也很有危害。 老秦王先坐马车,到了汉水换成坐船,从咸阳从西向东、从北到南,在华国地图上斜跨了一条长长的线。 这么长的旅途,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宋朝时皇帝承诺不杀士大夫。当他们想要士大夫死的时候,就会不断给士大夫迁官,从南迁到北,从东迁到西,让士大夫在路上奔波劳累,活活累死病死在迁官的路上。 这可见长途跋涉对人的摧残。 “你哭什么?寡人还没死。”老秦王没好气道。 朱襄抹了抹眼泪,道:“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样的大父,就有什么样的孙子。夏同和君上你一样,明知道应该静养,就是闲不住。” 老秦王更加没好气道:“寡人活过了七十,你说的那个夏同能活到七十?别拿我和他并列,你这是侮辱你的君王。” 朱襄不断用袖口擦眼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老秦王伸手,让朱襄把他扶起来,看着眼睛肿得睁不开的朱襄十分无奈。 他知道朱襄怕他也怨他,朱襄的友人也防备他。但现在朱襄的悲伤和惶恐却是情真意切,恐怕天底下连自家傻太子都不会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因为太子柱当了太多年的太子,心里肯定是有怨愤的。 可能范先生也会为自己真心诚意的哭泣。但范先生和他君臣多少年?朱襄又与他相处多少年? 这个傻孩子,真是重感情重得有些令人头疼了。 “寡人都年过七十,别哭了。”老秦王轻轻拍打着朱襄的背。 自己生病,倒是反过来哄别人。这样的感觉很新奇,但并不坏。 老秦王深切地感到死亡的临近,这一刻他的惶恐不安突然释然了。 不释然也没办法,他已经年过七十。 当接受了自己快死的事实时,老秦王终于能放下君王的审视,用“长辈”的角度与朱襄这个神奇的晚辈相处。 “周王和西周公都不老实,和周王室的仗还没打完;楚国虽然暂时不会有太大动静,但我听闻其他五国又有结盟合击秦国之势,说不定楚国得到消息后又会蠢蠢欲动;秦国的国土虽然更大了,但要防守的地方太多,战线拉得太长,恐怕抵抗六国更加困难……”老秦王絮絮叨叨,“寡人病的真不是时候。” 朱襄抱怨:“君上就不该南下。” 老秦王失笑:“但寡人想看海。” 朱襄无语。君上说我怕死又老是找死,你不也是这样?明明你这么惧怕死亡,为何又要明知劳累过度会有损寿命而南下? “好了。”老秦王收起有些僵硬和别扭的笑容,恢复以前随和的模样,“寡人的病不要外传。” “当然。”朱襄哽咽,“只是累病了,君上只要好好休息,一定能很快康复。” 老秦王笑而不语,挥挥手让朱襄离开。 朱襄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咸阳宫,第二日又带着一车行李回到了咸阳宫,说要给老秦王当膳夫。 老秦王放下手中的文书,深深叹了口气。 “大柱,如果寡人去了,朱襄一定会很难过。”老秦王道,“寡人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难过。”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