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英觉着疑惑,她察觉姑娘好似与昨日不太相同。 若非要追溯,应是白日里姑娘在别院亭中忽被吓着那会儿,她记得姑娘不怕虫子。眼下,姑娘从不怕黑,偏偏这回要点这么多灯。 她身为丫鬟,对主子的命令向来是服从,故而她没敢多问,躬身退出了房间。 窗外不时风抚花落,沙沙作响。屋内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乔时怜辗转难眠。 经由别院之变,她本是困倦不已,却因再回这生活了十余年的一景一物里,她心绪极度烦杂。 自落霞山归家的一路她皆在想,待回了府,自己该如何面对父母?她越不过前世悲烈结局,过不去心中的坎。 乔家生她养她这么多年,呵护至微,抛去生养之恩,她自认她是敬爱父母的。也正是如此,她在做游魂漂泊的那些年,越发觉着悲凉与意难平。 其实他们并非不爱她,只是在他们心中,她都不是他们的第一顺位。 乔青松可为乔家抛弃她,乔夫人亦为名节舍了她;至于乔时清,她死后曾了解过,长兄一度不能接受她的死,闭门颓靡三日,但此后也只得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不敢再提,只因在其心里,听从父命的孝道更重。 这世上她所爱所信之人尽弃她,到最后,竟是一个唯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为她讨回了公道。这不讽刺么? 如今再处前世身殒之地,忆及种种,乔时怜觉着胸口发闷得紧,喉咙也哽得作痛。那般无助与绝望的感觉再次攀附心尖,让她无地遁形,无处可避。 唯有长明轻摇的灯火,寂寂无声。 - 苏家,将军府。 苏涿光下马车的间隙,便有仆从小步赶来,言之苏将军在正堂候其多时。 随后入堂内,苏涿光见父亲苏铮正垂首呡茶,旋即雄浑厚劲的嗓音响起,“听说,太子殿下那边又送了不少侍妾给你。” 苏涿光眉心微敛,“不需要。” 苏铮对此反应不觉意外,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册子,“今日入宫,你姑母给了我一份名单,其上皆是京中性情温良的官家女子,你拿去挑挑。有中意的,我便派媒人前去说亲。” 话毕,苏铮递出册子,眼神示意苏涿光身后的风来。 苏涿光目光一沉,慑住欲动的风来,寒声重复:“我说了,不需要。” 风来叫苦不迭,自己该听谁的?但他眼见苏铮的脸色愈发难看,便知今夜父子二人恐怕没法和气相谈了。 苏铮猛地放置下茶盏,只听咚的一声,茶水溅落。 他起身至苏涿光身前,声音带着怒意,“涿光,你是不是觉得为父管不了你了?你在西北这么多年我从未插手过问,现如今你回了京城,还觉得自己是军营主帅,能一手遮天不成?” “这是我的私事,不是军事。”苏涿光语气平然,那与之对视的眼神沉郁,压抑的情绪纷迭。 “私事?我是你老子,如何管不得你的私事?”苏铮久经沙场,在军营里粗犷惯了,向来性直。 他只睨了杵在一旁的风来一眼,风来知其脾气上来了,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苏铮手里的册子。 “我不会挑的。”苏涿光依旧不让步。 苏铮瞪着神色不变的苏涿光,强行憋下胸中燃得正旺的怒火,“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跟我怄气,永不娶亲吗?” “有何不可?”苏涿光不以为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