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看着窗外秋色。 做了皇帝后,他时常有种回到十年前做晋王的错觉,无人可用,说出来的话,也不会真的被人听见。 就像当年,他去鸿胪寺为崔朝说话,鸿胪寺只是面上恭敬答应着,其实却未听从。 与如今似乎无甚区别。 “陛下勿急,如今都尚未改元呢。” 李治点头:“也是。” 顿了顿:“舅舅是父皇留给朕的辅弼良臣,凡有建言,朕该纳之。”又对身边宦官道:“一会儿去请太尉过来。” 昨日答应的不情不愿,想来舅舅也看得出,那今日便弥补一二吧。 * 而此时,长孙无忌倒是也如李治一般,面对着令他不甚痛快的建言。 来自他的长子,长乐公主夫婿,长孙冲。 先帝丧仪已完,作为通州刺史的长孙冲,就该离开长安回任上去。走之前,便向长孙无忌小心翼翼建言道:“父亲日后若谏陛下,是否可缓和些?譬如昨日礼部事,让陛下朝令夕改,损伤颜面,怕是有些不好。” 长孙无忌看他一眼:“是你的意思,还是长乐的意思?” 长孙冲只好赔笑。 接着就被长孙无忌瞪了一眼:“你倒不像我的儿子,像是魏征的儿子——怎得如此惧内?” 长孙冲努力为自己分辨:“也是儿子觉得有道理,才来劝父亲。是怕父亲与圣人生嫌隙。” 长孙无忌摇头道:“长乐为陛下长姐,如今对待陛下,还是跟从前看幼弟一般,总不忍心加以言辞,且总想护着哄着。” “可陛下已经是皇帝了,他该像先帝一样从谏如流!当年诸如魏征、孔颖达、张玄素等人多少回当面直谏,先帝都是有过即改,从不觉得什么‘朝令夕改伤了颜面’,陛下当如先帝一般才不负先帝社稷!”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长子,那从小也是被严父‘严加管教’大的,此时见长孙无忌语气严厉,就有些怕了。 只是他除了怕亲爹,也怕媳妇,于是顶着长孙无忌的不善目光,硬着头皮把媳妇交代的话说完。 “话虽如此,但父亲也要虑到,陛下与先帝不同。”他声音都有点发颤,被父亲瞪的都顾不得措辞委婉了,直接把长乐的意思全都秃噜出来:“先帝是戎马半生亲手打下天下,登基之初便威望已足,朝臣莫不从之。” “然当今陛下是年少继位,父亲应为陛下树威。” 长孙无忌皱眉道:“长乐这是什么话!帝王之威,出自功业。如今陛下初登基,正该学着如何做一个明君,将来好建功立业,那才是为自己树威。难道由着陛下为私□□而误礼仪大事,才是立威?” 又摆摆手道:“罢了,我也知道长乐的意思,无非是怕稚奴年少,皇位坐不稳当。你回去告诉她,我受先帝所托,必会为陛下稳固帝位,不令他人有可乘之机。况且——” “凡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陛下有意我都已顺着来了,还要如何?” 长孙无忌觉得,其实自己对当今陛下,真的已经很爱护很留情面了啊。 当年谏先帝的时候,可比这个言辞激烈多了—— 譬如当年先帝又犯了慈父病,动了心思想要令李泰回京,他可是直接当面怼了回去,怼的先帝人都蔫巴了。 对稚奴这个外甥,他已经柔和许多了。 因此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