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收回手,恳切劝道:“陛下圣躬安康最要紧,切勿再如此动怒了。” 皇帝面带倦色道:“既如此朕便不提那事了,让太史令将今日事转告大将军吧。” 闻言,李勣和姜沃一并告退,好让皇帝早些歇着。 * 方出立政殿,姜沃便将今日褚相之言相告。 李勣都停了下来,与姜沃确认了一遍:“当真?” 霍光? 见姜沃再次给予一遍肯定答复,李勣才道:“那明日朝上,要多看两眼褚相了——以后只怕见不到了。” 姜沃心道:大将军竟然还有点冷幽默在身上。 但对李勣来说,这倒是真心话。 作为手握兵权的武将,他每一句话出口前,都会在心里过三遍以上,若无绝对把握宁愿不说,唯恐帝心生疑。 姜沃又将明日刘洎要上朝与褚遂良对峙事告知,再道:“大将军若有信得过的下属,明日朝上也可就机而言。” 李勣点头:“好,我回去寻几个稳妥的人。” 又加了一句:“此事是给他们在陛下跟前露脸的机会,太史令有心了。” 姜沃再次感慨:在为人处世方面,李勣大将军与长孙太尉就仿若两个极端。 长孙太尉是那种‘你给我做点什么是你的荣幸’的态度,并不在乎(他觉得也没必要在乎)旁人的想法。 但人心,一向是很复杂的。 姜沃想起了今日的于志宁的持中不言。 * “于相?” 李勣微愕然,再次停步问道:“太史令怎么会觉得于相与太尉并不一心?今日他们三人不是一起来的?” 同进同出,本来就是一种态度。 李勣又道:“且从出身来说,于相与太尉也相似。” 这点姜沃也知道:于志宁先祖位列西魏八柱国,是正儿八经跟长孙氏一般的关陇门阀。 但… … 姜沃忽然问道:“大将军可知于相之子,现任何职?” 李勣思索片刻,还真没想起来。 他与于志宁虽是多年同僚,但文武有别,后来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彼此家事所知不多。 但李勣也是做过尚书左仆射,掌过六部的。 若是于相儿子若为要职,有实缺,他不至于全无印象。 也就是说…… 姜沃道:“于相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只在太仆寺挂名做个虚职。”太仆寺掌厩牧、辇舆、马政事。 于志宁位列宰辅,只一个儿子,居然只挂在太仆寺。且于相今年六十有五,儿子也快四十岁了。 在九寺里,太仆寺比起大理寺、鸿胪寺等,相对都没什么存在感。 姜沃自己数九寺,都得最后才数到太仆寺。 “于相对独子都如此安排,只怕自己也不想再深陷乱局之中。” “今日我一直在看于相——他应当是有些后悔自己今日到了立政殿。有些想要脱身之意。” “其所虑者,应当是今日已经深罪于陛下,不可回转。” 在于相心中,若是已经将陛下开罪完了,那他就只能继续跟着长孙无忌了——否则把两边都得罪死了,他还怎么活。 可若是皇帝这边,还有希望呢? “大将军,我觉得可以一试。” 哪怕于志宁不是什么可以团结的力量,但少一份反对的阻力也好啊。 若换个人来说‘看’于志宁,李勣未必肯信。 他是个将领,从来最信自己基于现实做出的判断。 但若是眼前这位太史令说的‘看’,想到她的师门过往,李勣虽不会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愿意如她所言试一下于志宁。 李勣颔首:“我尽快与于相会一会面。” 正好也到了宫道的分岔口,姜沃便与李勣辞别。 ** 次日。 朝会之上。 姜沃手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