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家多么想埋藏这个名字,那一颗未爆弹终究还是在那一个夜晚炸了开来,在那一个房间——那一个,不知为何未上锁、虚掩着门的房间…… 「你不要以为你快死了我就会任你予取予求!」 他几乎要认不得门缝里的那一个男人——平时温文儒雅的父亲,此刻只像隻抓狂的野兽。 「除非让我捅死韩圣那混帐,否则我不会让韩砚踏进我家半步!」父亲咆哮的对象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自己的祖父。 「小圣他都已经那么久没回来了,你……就不能原谅他?咳咳咳……」祖父剧烈咳嗽起来,佝僂背影看上去十分虚弱。 「原谅?你还有脸要我原谅他?」父亲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可怖,「当初是你坚持要掩盖这件家族丑闻,不让綵恩拿掉、不让我提婚生否认,还让所有人欢天喜地的迎接我的第二个孩子,这些我都硬吞了!只因为当时你承诺会负责养他,结果现在你不只毁约要丢给我养?居然还要我原谅那畜牲?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这几年你三不五时就让韩砚往我这儿来,我看在你常得临时跑医院的份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我以为你不至于那么不要脸、以为你会想好自己死后该怎么安顿他,结果呢!」 「阿尊,听我说……我会把能给你的全都给你……」祖父缓缓拿出一个纸袋,并从里头抽出一叠纸张,「这是我的遗嘱,律师认证过了,你看看……几乎都是你的——」 却被父亲打掉,「去你的遗產!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对我们的伤害有多大?对綵恩的伤害有多大?不只没听你道歉过,现在还想拿财產来逼我们就范?你到底还要多羞辱人?」 房间里出现母亲的哭声。 「我没有要羞辱你们……」祖父盯着散落在地的、那一张张承载着韩氏集团前任董事长遗嘱的单薄纸片,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补偿你们……」 「你若真想补偿我们,就不会提出这种要求!要我们养他、每天看他,根本是在凌迟我们!」 「怎么会是凌迟?再怎么说,他都是綵恩的亲生——」 「你给我闭嘴!」 随着父亲大臂一挥,祖父连人带椅的翻倒在地。 母亲尖叫:「韩尊你!……爸你还好吗?」 接着,进入视野内的母亲,与门缝外的他对上了眼。 「韩……韩澈……?」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母亲拼命朝他衝来,打开门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你怎么下床了……?」她浑身颤抖,却仍极力想装作没事一般,将他往外推去,「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你房间去……嗯?」 他却像被钉在地上般一动也不动。 「我们走吧……韩澈……妈妈拜託你……」 「咳咳咳……阿尊……咳咳……算我求你了,韩砚他……是个好孩子。」 十四岁的韩澈已经高到视线能够越过母亲的头顶。他看见还半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祖父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对着惊怒交加而一时说不出话的父亲说:「你妈走得早,一旦我死了,除了你这里,韩砚就真的再没地方可去了……」 「关我什么事?」父亲再一次怒喝,但或许是顾虑到自己儿子在场,口气已明显缓了许多:「你不会把他送给别人养吗?用你那些遗產去找个人家安置他啊!」 「这成何体统?」祖父的吸吐之间有明显的喘鸣声,「毕竟……他是你名义上的儿子,要是……世人知道你这样弃他于不顾,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臆测?整个韩氏集团会受到怎样的衝击?」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 「够了!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了!」始终将脸埋在他胸前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哭喊着:「求求你们……别在韩澈面前……我求求你们……」 「阿尊,韩砚是无辜的。」祖父继续说,父亲却没再接话。 「你不知道,韩砚他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有家,却不能回……有人说他是被韩家放弃的孩子,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得背负着上一代的罪过,遭受其他人的冷嘲热讽,而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孩子,他已经十二岁了。」 父亲再次开口时已然恢復理性,低沉凛冽的嗓音有着震怒过后的沙哑。 「让他去若尧山的别墅待着,我会让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祖父先是愣了愣,接着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叹了声:「唉!阿尊,谢谢你,我终于……」 「闭上你的嘴!」父亲厉声打断,接着朝房门口的方向望过来,那阴鷙的神情,让已是震撼不已的他内心又是一颤。 「马上把人给送走,不要再让我听到他说一个字。」却不是对着韩澈母子俩说话。 接着,在他所看不到的门内一侧,传出一名男性深沉的嗓音: 「是,老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