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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陆少微把他领进坑里,他也只能认命。

    幸而,陆少微还是靠谱的,将他们领到了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里。

    趁着夜色,陆少微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村尾一间破旧的城隍庙里,庙祝是个盲眼老头,说的土话谢燕鸿也听不懂,庙祝给他们热了稀似水的野菜粥,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面揉成的饼,冷硬冷硬的。

    谢燕鸿跟在陆少微屁股后面,看着他翻出往日存下来的金疮药粉,融了雪水,调和成糊。

    陆少微拿着药,再次问他:“真的要救?趁他晕了,结果掉他算了。”

    谢燕鸿说:“先救吧。”

    陆少微小声嘟哝:“存了这许久,也不知道发霉没有,凑合着用吧。”

    谢燕鸿都没话好说了,都到这地步了,讲究也讲究不来,死马当作活马来医吧。陆少微将那坨乌漆麻黑的糊糊放在一边,伸手就掀开了长宁盖着的被子。长宁的箭伤在大腿上,之前处理的时候,在裤子大腿处剪了个口子,如今要好好处理,不得要把裤子脱了?

    陆少微手都伸出去了,又缩回来,指使谢燕鸿:“去,把他裤子脱了。”

    谢燕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什、什么?”

    “什么什么?脱裤子,快点。”说着,陆少微背着手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谢燕鸿也只能上手了,他看了长宁一眼,见他紧闭着眼没醒,放下心来,飞快地把长宁的裤子给解了,粘着血痂的裤子扔到一边去,扯来被子,把他除了腿之外的部分都遮起来。

    “好了。”他说道。

    陆少微这才转过来,拿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放在火上烧红了,指挥道:“拿东西给他咬住。”

    谢燕鸿紧张地扯来一块破布,叠成块儿,想要塞进长宁嘴巴里,谁知道长宁忽然醒了,警觉地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很用力,捏得谢燕鸿痛呼一声,破布落在地上。

    这一次次的,谢燕鸿甩开他的手,大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长宁这回目光清明了不少,松了手上的劲,看向自己腿上的伤,又看陆少微手里的匕首,最后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长宁从陆少微手上拿过那把烧红的匕首,手起刀落,刃尖插进肉里,轻轻一旋,将带着倒钩的箭簇挖出来,还粘连着血肉的箭簇“当啷”落地。长宁咬紧牙关,疼得满额是汗,青筋暴起。

    陆少微惯常行医的,手很快,将黑糊糊的金疮药盖在血洞上。一开始,血猛地涌出,把药也冲走了,但随着药效渐生,血渐渐止住了。

    长宁这时才泄了劲,往后倒下,谢燕鸿原本想去扶的,又收回手,让他重重地摔在床上。

    陆少微将东西收拾了,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长宁再次昏睡过去,谢燕鸿也无心做其他事情,喝了点热粥,盘腿靠坐在简陋的床榻边,守着火堆,时不时往里添点柴火,看着闪烁的火光发呆,什么也没想。怕自己一旦开始想事儿了,就会被难过和绝望淹没。

    他的手冻得发红,如今烤了火虽然暖了,但皮肉还是红的,痒得人心烦,他干脆不管了,头靠着床沿,闭目睡过去。

    等长宁再次从昏沉的梦中醒来时,就见到谢燕鸿靠坐在床边睡着。

    头疼已经止住了,腿上的伤敷了药之后也不太疼了,火堆温暖,房间里只得听见柴火噼啪声,还有谢燕鸿的呼吸声,很安稳。

    这是长宁自栽下马后,第一回 真正神志清明。

    追兵在魏州城外截住他,漫天风雪之中,来人口称奉“表少爷”之命,要取他性命。这些是王谙的随从,他们称王谙为“老爷”,“表少爷”自然就是谢燕鸿。

    他没有时间思索,挥刀迎战。每挥刀一次,他就多加一分愤怒。这不是他第一次挥刀杀人,却是他第一次这样愤怒,灼烧肺腑一般的怒,他很陌生。

    “你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阿羊经常这样骂他。

    阿羊是被外公捡回来的小童,捡到他时,他还是个婴儿,不知被谁丢弃在草丛里,失去幼崽的母羊不住地舔他,想要给他哺乳,外公便将他捡回去。

    他和外公还有阿羊三人,是草原上的外来客,不属于任何一个氏族,就像待宰的肥羊,总是会惹来不轨之徒的虎视眈眈。长宁第一次杀人是杀死了一个要偷走他们粮食的狄人,他不仅想要偷粮,还想掐死大声呼喊的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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