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谢燕鸿打定主意不再和长宁说一句话,自然也不会和他同睡一床,在地上打地铺对付着睡。 谢燕鸿每日三次,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夜里,他对着火看母亲的遗笔,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点一点地想。想他要如何报仇,向谁报仇。想这天地之大,他还能去哪里,越想越觉得茫然。 天气极冷,谢燕鸿一双手冻得发红,自那一日捧雪给长宁降温之后,他的手就一直发痒,未曾好过。 夜里,房内一灯如豆,外头雪声簌簌。长宁坐在床边,自己给自己换药,包扎伤口,谢燕鸿不讲话,盘腿坐在地上的被铺上,望着窗外的雪发呆。 “拿去,把手搓热。”长宁突然说道。 谢燕鸿一回头,见长宁手上拿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是生姜。”长宁说,“削皮搓手,小心长冻疮。” 谢燕鸿哪里知道冻疮的厉害,以前冬天再冷也冷不着他,屋里有地龙,温暖如春,出门在外,厚厚的裘袍裹着,手炉揣着,根本不知冷。 见他不情愿,长宁面无表情地吓唬他:“小心到时候手上痛痒溃烂。” 谢燕鸿这才怕了,不情不愿地用匕首将生姜黑漆漆的皮削去,闻到了辛辣的味道。他半信半疑地将生姜捂在手心里,草草搓了搓,并不得法。 见状,长宁将他的手抓过来,捂在自己的双手手心里,用那片生姜用力地搓谢燕鸿的手。 “痛!”这是谢燕鸿这两日来,和长宁说的第一个字。 谢燕鸿想抽回手,却被长宁紧紧抓住。粗糙的生姜擦过他的手心手背,搓得他手上发红发热。 长宁低下头,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用姜片反复地搓谢燕鸿的手心手背,连手指缝也不漏过。谢燕鸿一开始还只觉得痛,后面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的手心手背火辣辣的,被长宁抓住,到最后,一双手红通通的,是不痒了,但就是有点儿像烤猪蹄。 “好了。”长宁说道。 谢燕鸿连忙抽回手,急急忙忙地吹灭了灯,意思是要休息了。 在一片昏暗中,长宁说道:“你要去朔州,我和你同路。” 谢燕鸿躺在冰冷被褥上,不发一言。若长宁要出关,的确会途径朔州。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长宁到底想要如何。 “你只是答应我父亲,将我送到魏州,你已践诺。”谢燕鸿平静地说道,“你误会我要害你所以要杀我,也算情有可原,不必愧疚,也不用因此补偿我,更不必可怜我。” “不是......”长宁说道。 谢燕鸿翻身坐起来,在黑暗中盯着长宁,说道:“你到底想要如何?划清界限、说走就走的是你,如今又变卦。即便定远侯府已经死绝了,就剩我一个了,也轮不到你这样戏耍我。” 长宁:“对不住。” 谢燕鸿大声道:“不要说对不住!” 房间里静了,只听得见谢燕鸿生气地喘着粗气的声音。长宁嗓子艰涩,久久才道:“我从小就生病了。” 谢燕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撇开头不讲话。 长宁:“我不记得父母,从小就不知喜怒哀乐,阿公说是刺激太过的缘故。很多事我做错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错,想说又不知如何说。” 这是谢燕鸿第一次听长宁说这么多。 突然间,长宁俯下身去,提着谢燕鸿的腋窝,将没有防备的他提溜到了床上。谢燕鸿吓得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要从长宁身上爬下去。 一片漆黑中,长宁准确地扼住了谢燕鸿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谢燕鸿愣住了,坐在长宁身上,手心感受到了长宁颈脖处的脉搏。长宁的眸子在黑暗中仍旧是亮的,像驯顺的兽。 长宁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他将脆弱的脖颈暴露给谢燕鸿。 “对不住,是我错了。” 谢燕鸿发了狠,当真一点点地收紧了双手。 长宁粗粗喘气,双手垂在身侧捏紧拳头,但是却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仿佛真的不怕死。 谢燕鸿泄了劲,松开手,长宁猛地咳嗽。 他垂着眼,翻身下床,躺回自己的地铺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闷闷道:“睡吧,明早就得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小红:不和脑壳有问题的人计较(不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