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还有魏州的大小官员,众人都神色凝重,看着堂中的驿卒。 驿卒腰间插着黄旗,旗上写有“居庸”二字,证明他是关城驿卒。他是连夜策马赶来的,滴水未进,形容憔悴,神色却激动,大喊道:“大人!有狄人叩关!” 王谙急急问道:“有多少人?” 驿卒答道:“有数千人,一掠即走,恐有后手。” 堂上“嗡”一声讨论开了,自大梁立国以来,北狄蛰伏已久,如今趁国内新旧交替之际叩关试探,不知用意何在。众官讨论了一阵,最后,宣抚使郑磬一锤定音:“调紫荆关兵马驰援。” 驿卒领命而去。 太行山连绵起伏,其中有不少山脉断绝之处,构成了多个崎岖蜿蜒的山道,歧路众多,比起唯有一路直通的居庸关,从其他关口处绕开,偷偷通关要容易得多。 当年,先帝率军大败李朝,占据京师,改朝换代,定国号为“梁”。李朝残兵败将一路北退,据守大同府。谢韬曾数次挥师,西出居庸,李朝最后一员猛将独孤信已然在京师大火中丧命,群龙无首的李朝残兵苦苦支撑。 数次战役,谢燕鸿都曾听谢韬绘声绘色地讲过,如今身处北地,亲眼见到太行山万里素裹,拒马河水波滚滚,谢燕鸿心中无端生出怅然。无论是独孤信还是谢韬,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马放南山之日,纵有赫赫战功,也无济于事。 他们三人沿着拒马河往北走,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入夜便找背风处生火过夜,幸好,长宁与陆少微都是长年露宿山野的,经验丰富,他们不至于冻死山中。夜里,山中之能听见大风呜呜之声,好像有人在整夜整夜地悲泣,时不时还有大雪压断枯枝之声,簌簌作响,方圆百里,渺无人烟。 火堆彻夜不能灭,他们三人轮流守着。 后半夜轮到长宁守火,他盘腿坐在火堆旁,长刀横于膝上,闭目养神。陆少微被换下来,搓着发凉的手坐在谢燕鸿旁边。谢燕鸿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着眼,听着风声雪声,心中一片空茫。 他睁眼看向陆少微。陆少微与他们无亲无故,仅凭一卦就与他们同行于风雪之中,脸上总是带着轻松的笑,眉挑眼圆,好像前路如何并不在他考虑之中,他考虑的只有当下。 “靠过来吧,两个人挤着睡比较暖。”谢燕鸿小声说道。 谁知道陆少微并不领情,反而一下子弹起来,离谢燕鸿远远的,不知嘴里在嘟哝些什么,没一会儿就靠着山洞壁睡着了。谢燕鸿百思不得其解,抬起手闻了闻衣裳,天冷,纵不曾洗漱,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再说了,他陆少微自己就跟个小乞丐似的,怎么还嫌弃起别人来了。 谢燕鸿这下更清醒了,干脆翻身坐起来,坐得更靠火堆一些。 他的靴子在赶路时被雪濡湿,一直干不透,捂着难受。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长宁,干脆将靴子脱了,将冷得几乎麻木的脚丫子凑近火堆烘烤。 突然,长宁睁开双眼,警惕地看向山洞外,目光锐利。 谢燕鸿紧张道:“怎么了?” “灭火,”长宁说道,“好像有人。” 他们俩一块儿将火堆灭了,凝神静听,好像又没有了动静。以防万一,火是不敢再生了。熄灭之后的火堆还有余温,但远没有明火温暖。 谢燕鸿打了个哆嗦,不情愿地将还没干透的靴子拿过来,打算穿回去。 长宁面无表情,将谢燕鸿的赤足捧起,握在手里,拉开衣襟,将冰凉的双足捧在怀中。谢燕鸿吓了一跳,双手撑地往后挪,长宁却扼住他的脚腕,将他拽回来,说道:“快睡吧,不然明日没有精神赶路。” 谢燕鸿的脚很快便暖起来了,脚心发烫,脚一旦暖了,困意便倒卷着袭来,他打了个哈欠,把长宁搁在地上的长刀当作枕头,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他觉得全身热烘烘的,并不冷。 谢燕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整个人缩在了长宁怀中,腿蜷着,膝盖顶在长宁的小腹,赤足正挤在他的两腿中间,最暖的地方。晨光熹微,山中寂静,有细碎的雪如春日落花般徐徐飘下。 他们离得很近,谢燕鸿连长宁脸上的绒毛也看得清。他发着呆,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宁,仿佛自己不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而是在春日的午后,躺在榻上,享一刻闲暇,胸中仿佛塞满了松软的棉花,鼓胀又柔软。 就在这时,陆少微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吓得谢燕鸿手抖,他连忙从长宁的怀中坐起,仿佛无事发声。 白天生火比晚上要保险得多,他们将火生起来,烤软了冻硬的干粮,又将鞋子烤干,重新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