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后来出了刘香雅被下药小产一事,但并未涉及到他们司膳局,相反他们所有人在此之前都得了赏赐,且陛下近两日的胃口已有好转。 那嬷嬷说让她做家常菜,她还真就做家常菜。 司膳掌事看到她要的食材,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是不是应该挑选一些名贵的食材。 “太后娘娘吃得精细,谢少夫人准备的这些东西怕是不太合她的心意。” “我从小地方来,会的也只有一些寻常小菜。我尽自己所有的能力,相信太后娘娘必能感受到我的真心实意。” 但凡是在宫里能出头的人,哪个不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司膳常事自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他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就明白过来。 隐素准备的是普通的三菜一汤,一盘炒鸡蛋,一盘小葱拌豆腐,还有一盘红烧笋干,以及绿叶菜汤。 那些御厨们看到她做好的菜,一个个脸色微妙。 有人相互讨论,有人小声嘀咕。 “这也太寒酸了。” “这菜太后娘娘会吃吗?” 有人问隐素,要不要再做两道好菜,还有人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忙。隐素婉谢了他们的好意,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去送膳。 到了朝华宫,刘太后已醒,正和皇帝在说话。 皇帝看到她端着菜进来,倒是没什么意外之色。身为天下之中,宫中至尊,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只怕是她一进宫,皇帝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把菜摆好,恭敬地退到一边。 “这是笋干吧?”皇帝问。 她回了一声是。 皇帝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退出殿外,等候吩咐。 皇帝看着那道红烧笋干,眼有怀念之色。“朕记得山里笋最多,冬有冬笋,春有春笋。春笋发芽的时候漫山遍野,朕和多宝妹妹还有一群伙伴天天去挖笋。吃不完的就晒干成干笋,等到大雪封山时再吃,最常见的吃法就是红烧笋干。” 御厨们做菜不厌精,哪怕是普通的笋干也能处理到形态不辨本味全失的地步。像这样最是家常的红烧做法,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皇帝和太后的餐桌之上。 刘太后眼神一恍,当年的情景也浮现在眼前。 山里的日子清静清苦,鸡蛋是寻常人家难得的美味,像这样的一盘炒鸡蛋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菜。 “儿臣记得母后也学着养了几只鸡,儿臣也学着多宝他们给鸡找虫子吃。那时儿臣一天中最欢喜的事就是去鸡窝里摸鸡蛋,然后和人比谁家的鸡蛋最大。” 谁的鸡蛋大,谁就能赢走别人的鸡蛋。 说起这些事,皇帝的眉眼中都是怀念。 他当过皇子太子还有皇帝,享尽世间最为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然而他一生之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却是那在山中隐姓埋名的两年。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偏爱民间女子。 刘太后被他一提,记忆越发清晰。 “哀家也记得,有一回你赢了,当天就让哀家把那些鸡蛋给炒了,还说赢来的东西吃起来就是香。” 皇帝笑起来,眉眼更加舒展。 “儿臣挖来的那些笋,母后就学着也做成了笋干。那年冬天我们留在山上,母后最常做的就是这道红烧笋干。” 这顿饭对刘太后母子而言,是忆苦饭。忆苦之后,自然会有一番感慨。皇帝感慨的是那时候的相依为命,至今思来都觉得铭记于心。 母子俩回忆着过往,一顿饭吃得异常温馨,仿佛撇弃了如今的一切,重回到那只有他们母子的简单岁月。 “赏!”这是皇帝搁了筷子说的第一个字。 隐素因为做了几道菜而得了丰厚赏赐的消息很快传开,司膳局那些亲眼看到她做了什么菜的御厨们百思不得其解。 司膳掌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了一句,“那位谢少夫人,确实是有些运气和福气在身上的。” 先前隐素奉命进宫时,朝华宫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必会受一通训斥。哪成想训斥没有,她反倒是得了赏赐。 所以运气和福气这两样东西,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等到皇帝龙颜大悦离去,整个宫殿的气氛为之一松。 而隐素又被请了进去,刘太后还让人给她看了座。她堪堪侧坐着,小脸娇憨神态恭敬而乖巧,像是静静聆听长辈教诲的孝顺辈。 刘太后原本迁怒的心,软和了一些。 有宫人取来奚琴,交给隐素。 隐素抱着琴,熟稔地拨动起琴弦。她弹的是上回在小竹林弹给林清桥和云秀听的曲子,曲子如泣如诉地在殿中回响。 刘太后目光幽远,又陷入回忆之中。从在闺中时的被家族寄予厚望,到进宫之后的种种波折。从刘家的嫡女到母仪天下的皇后,从失宠的正宫娘娘到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