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色的瓦顶,藻色琉璃瓦剪边,潇潇烟雨中,此处是宫城里难得的一抹青碧。 西边的制敕房里,几位阁臣正在讨论浙江呈上来的一份奏报。 近两个月以来,浙东一带倭寇猖獗,一小股倭寇登陆后竟得以长驱直入,接连在几个府县烧杀掳掠,如入无人之境。 浙江都司的都指挥使郭城患了急病,躺在床上近月余也不见好转,便上奏朝廷请求另派能臣以指挥军民抵御倭寇。大景沿海一带历来为倭寇所扰,“惟浙江之最”,太子接到奏报,关切非常,即命群臣举荐接替郭城的人选。 首辅刘澶便让其他几位阁臣说说自己心中的人选。 几人属意的人选不一,但大多是举荐的奏章里已经提到的武将。更有甚者,黎项正把这几人的优势、劣势全都分析了一遍,末了却不提他觉得谁更合适。刘澶觉得目前举荐的几个武将对倭作战的经验都较为欠缺,尤其水战的经验更是不足,便又看向许绍元。 “子恕,你觉得谁合适?” 许绍元原本坐在书案后静静地听着,此时向刘澶欠了欠身:“学生以为,前任浙江都司的都指挥使段景隆御倭多年,又与浙江军民彼此熟悉,应能胜任。” 刘澶听罢,垂了眼帘并不评论,坐在许绍元对面的赵鹤龄却先开口。 “许大人说得是,不过段景隆不止是抵御倭寇的经验丰富,他敛财贪墨的经验也是丰富得很。” 他的口气轻松,像开玩笑似的,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盯着许绍元。 刘澶在一旁听着,微微挑着嘴角,不置可否。 许绍元向赵鹤龄回了一笑:“赵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倭寇来势汹汹,若不及时挫其锐气,必会祸及更多的州县。值此危急关头,保住百姓生计性命、捍卫朝廷威仪才是头等要务,若是换个清廉却无力抗倭之人接任,那朝廷和百姓的损失将数倍于段景隆所能贪墨的银两。” “许大人说得轻巧,他被免职之前,那些贪墨的粮饷莫不是百姓的血汗?”赵鹤龄变了脸色,口气也兀然生硬起来。 许绍元笑意不减:“即便如此,朝廷也可派专人监督其粮饷用途。不论如何,至少要先解了浙东的危机。” 屋外,雨滴细密,敲打着支窗。 制敕房里安静了片刻。 赵鹤龄见刘大人仍不发一言,便还要再说,却听有人接连咳嗽了几声,压过了他的声音。 黎项正在众人的注视下,抚着自己的前胸,站起身来。 “抱歉,抱歉,”他干着喉咙道,“众位先聊着,老夫去去就来。” 赵鹤龄看着他一步一咳嗽地出了制敕房,暗暗叹了口气。 他方才说到哪,都差点忘了。 刘澶此时才开口:“子恕,既然如此,你就写个举荐的折子吧。” 许绍元应诺。赵鹤龄扁了扁嘴,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门外有个小黄门来请许绍元出去。待两人离制敕房远了些,那小黄门才低声告诉他黎阁老请他去茅厕外说句话。 许绍元只好随他前去,却被闪出来的黎项正一把拉住:“四爷,我看你们刘先生未必不知道段景隆合适,却偏偏要让你来提议......段景隆此人棘手,你还是当心些。” 许绍元莞尔:“多谢黎大人提醒,只是晚辈新任吏部侍郎,我们杨尚书又卧病在床,此事晚辈怕是躲不开的。” 黎项正笑着点了点头:“也是也是,是老夫多事了。” 他先前拒绝了许绍元给三儿子保媒,怕许绍元误以为他还记恨他逼他写折子的事,便打算趁此机会提醒一二。不过以许绍元的精明,自然用不着他提醒,他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维持关系罢了。 许绍元又谢过黎项正,这才往回走,还没进门却又被另一个小黄门叫住。 “许大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