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她刚刚的话,走过来两步,夺了兰烛手里的盆子,“您能别天天惦记这厨房里的事么,您这一去就是半个月,您是真不担心二爷身边换了人?” 兰烛手空出来了,把额间掉落的一缕碎发别过耳边,摇了摇头,“王婶,我从来就不在二爷身边,又怎么能说得上是换人呢?” “更何况,二爷想要谁留下,想要谁陪他吃饭,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王婶:“怎么您就不能决定了,依我看,这海唐姑娘,相貌身形条件都不如您好,唯独她玲珑心巧,活泼主动,您也知道,二爷在家里头还能开个戏台子,不就喜欢这家里头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二爷唯独留您在玉坊,您是特殊的,只是您得心思活络些,平日里多说些软话讨个巧,哪还有那海唐姑娘什么事啊。” “知道了王婶。”兰烛不多说,只是说自己清楚了。她知道,浮京阁是个古怪的地方,有时,它像坟墓一样安静,安静到里面的每个人都像没有躯壳的游魂,她被这种安静萦绕着,时常感觉不到天地的变化,只觉得自己被那百岁的古柏树困顿住,听觉和视觉全部被封闭了;有时,她又觉得这是一个热闹的修罗场,昏黄的灯火珠光摇曳成繁华街头的酒肆,珠光宝气的丽人们踏破门槛,酒酣畅快地纵情着人间暖色。 或许是她实在是太沉闷乏味,就像江昱成在远离入夜了人潮散去的的浮京阁一样,他也在远离她。 这位海唐姑娘,国戏在读,家里是梨园世家,师承大家,举手投足都是名流正派的槐京腔调,又是家中独女,二十几岁的年纪,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兰烛几次经过正厅,都能听到她黄鹂般的嗓音从里头传出来,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拱得人心里发酸发胀。 兰烛撞上过他们一次。 江昱成走在前面,她在后面揉着脚嗔怪地说她走不动了。 江昱成虽未动身过来,脸上神色虽也寡淡,但到底还是停下来等她了。 她像只报春的喜鹊,支棱着翅膀就往他怀里撞。 兰烛想,这位海唐姑娘天生就适合唱旦角,她的声线和形象,还有那娇羞嗔怪的样子,旦角的表演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不过后来兰烛听别人说起,这海唐姑娘学的是青衣。 海唐二十岁生日,海家特地为她定了槐京城的梧南剧院,她第一次登台献唱,来捧场的都是梨园里有名有气的角,借着她父母和师父的面子引得了满堂喝彩。 兰烛想起自己第一次登台是在一场丧宴上,她才六岁,她当时死死缠住母亲的腿说自己害怕外面连天哭声和放在棺杶板上毫无血色的老人,母亲只是掐了一把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推。 她唱了京剧《宝莲灯》,还未有棺杶高的她边唱边抹眼泪,吊唁的人深受感染,不由地也涕泗横流。 自此之后,她在当时镇上的丧乐界,混出了小小的名堂。 梧南剧院的演出很成功,自此之后,海唐时常过来陪江昱成吃饭,除了不在这儿留宿以外,不论江昱成在还是不在,正厅里总有她热闹的声音。 兰烛住在那小阁楼上,透过窗户往下看,每当夜色升起时,那西边的戏院阁楼大门就会缓缓打开,鱼惯似的人群涌动地拥挤在琴曲里,槐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准时出现,好似这院子后面,是难寻的人间天堂。 净润在酒色中的人,抗拒槐京城的百年变化,他们醉死在美人温柔乡里,抱着戏衣说着过去,不爱那流行和时尚,只在这小众却又崇高的圈子里自娱自乐。 那种喧闹和热烈突然就让兰烛明白了她第一天来槐京的时候,那个带着毡帽的男人在雪地摇头,说她这一款在二爷这儿吃不开是什么意思了— 她像是面镜子,投射出来大多为苦味的人生,无趣的灵魂。 第13章 这样的热闹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兰烛在剧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