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堆在床尾的旧外套,重重丢在筐里。 “要睡觉就别多话。” 冷淡地扔了一句话,方宸把自己关进狭仄阴暗的浴室里,任由热水冲着后背,烫出一大片隐约的红痕。 他撑着老旧松动的瓷砖,头低垂,想要把心口那隐约的悸动和愤怒压下去。 他知道,这悸动不是自己的意识,愤怒也不是。 只是被哥哥的记忆残片影响了而已。 方宸昂头,任由流水滚过他的五官,细软的黑发被水打湿,他用五指插进头发间,深吸了口气,找回了两分清醒。 他关了花洒,给自己的右肩上了点药,又裹了两层厚纱布,扣好工会统一的军装衬衫,才走出了浴室。 躺椅上的人依旧睡得东倒西歪,齐颈的中长发就随意披散下来,半掖半露的,舒服得像是想要一睡不醒。 方宸扔过去的军装,温凉已经老老实实地穿在了身上,难得没挂什么褶皱,这让方宸皱皱巴巴的心情稍微舒展了点。 他坐回躺椅上,视线不期然落在温凉的胸口处的工会图案上。 那里印的是一棵盛放枝叶的大树,所有分叉的枯壮枝干都诡异地拧成一股,撑起了一片向下凹陷的天。而它的半腰是如同大地一般的圆盘,上面空无一物,干裂的地面被那棵唯一的主干洞穿,而深根扎向了地心,地心处画了一堆黑色的块状物体,像是昂贵稀少的铁磁体。 方宸凝神看着那个图案。 与故事话本里,古时候西方神话故事中的世界之树有类似之处,但又不尽相似。 因为,传说的世界之树是天神与人类的共存;而工会的那棵大树,没有神,没有人,世界空无一物,连接天地的,只有一条不通的破碎彩虹桥、一块干涸开裂的地面、和一堆用处不明的铁磁体。 “...故弄玄虚。” 方宸移开视线,倚在躺椅上,拿出从龚霁手里骗来的平板,翻来覆去地研究着细节。 在监狱的几年,他也读了很多历史书,对于旧时代的电子设备很感兴趣。也因此了解到,由于地磁场的紊乱,很多信号的传递方式已经失效,像是信号网络、卫星传输等。 不过,由于白塔的建立,在一定范围内,可以维持磁场的方向和强度,也因此,一些电子设备和网络可以重新被启用。 只是,这些设备因为产量小,所以价格格外昂贵,并不是面向所有人的必需品,更像是彰显身份的奢侈品。 方宸垂眸认真地摆弄,操作初时生疏,后流畅起来,他细长的五指在屏幕上敲打着,时而蹙眉,时而抵唇思索。 屏幕一闪一闪的,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映得方宸一张俊脸阴沉又冷漠。 方宸正不耐烦屏闪,屏幕却一瞬间恢复了亮度,柔柔的,明暗适宜。 他抬眸,看见温大睡神正懒洋洋地抬了指尖,在空中小幅度比划着,像是逗鸟似的。 “狐狸,控制控制你的电波,别冲着电子设备放电。这种便宜设备,电磁兼容不怎么好,电磁耐受性差到连你低频率的波动都会给它造成运行故障。” 温凉睡一觉等于原地重生。 刚才两人的不愉快,像是被风轻易吹走的枯叶,连个影儿都不见。 方宸也不太愿意揪着过去不放,顺坡下驴,挑挑眉,说道。 “可我不会。长官,要不你帮帮我?” “哎,不了不了,我能力太弱,撑不了多久,别把我当稳定器。” 温凉收了手指,裹紧被子转了个身,想躲懒,可方宸两步坐了过来,跟他在一个躺椅上挤着。 温凉闭眼装死,手腕却被牢牢地牵住,一声笑眯眯的话语落在温凉耳边,后者听出了阴森森的寒意。 “来,长官,帮帮我。” “我不行,我真不行。” “这么小气?长官不会是还在记仇吧?” 方宸轻笑一声,刚洗完澡的发丝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水,正巧垂在温向导胸口,湿了一小块。 温凉的白衬衫被浸出了肤色,紧紧贴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随着那人沙哑又懒散的声线荡了出来。 “你坐远点,我都湿了~” 方宸耳根轰然一紧。 温凉只用几个字就把他的五感都堵上了,眼瞎耳聋手麻,只有不齐的心率在膈应他。 方宸喉结微滑,逐渐贴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温凉耳垂上的小巧耳洞。他舔了舔嘴唇,像是暗夜潜行多时、隐约露出饥渴的狼。 “温凉,你是不是不骚就不会说话?” 温凉抬眸,神情坦荡又无辜:“我哪儿骚了?我只是漂亮而已。” “是么,温漂亮?” 方宸眼神一深,手里的电弧流转,朝着温凉心口一击。 温凉赶紧从一记杀招中滚着翻了个身,心口那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残着余韵,电流噼啪地趴在前胸,仿佛被心肺复苏一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