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喉咙,无措地给周姐姐擦眼泪。 “没事儿,进沙子了。”周雁山压下心底的恐慌,抹掉眼尾的红,看着夏旦,噗嗤一声笑出来,“纸那么贵,谁让你随便吃的?” 夏旦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而那边的柴绍轩被众人簇拥着,几乎要被抛上了天。 他像是湖中的行船,被摇荡到了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安爷爷身旁。 安爷爷丢下掌间的拐杖,缓慢而坚定地站直腰背,五指并齐,极有力道地抬起手臂,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你,长官。同时,请把矿场几百工友的敬意传达给方长官和温长官。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他高声喝道:“起立!” 矿中男女,不分老少,前后站起,宛若一层层滔天奔涌的海浪,澎湃着、呼啸着。 “谢谢长官!” 他们的声音很低、压抑沙哑,却意气冲天。 柴绍轩的胸膛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灼灼燃烧,烧得他眼角都有些红。 “我们外面见。保重!” 他牵着夏旦的手往外走,路过站在一旁的周雁山。 她低着头,反常地没有看向柴绍轩。 “...我,在外面等你。” 柴绍轩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落了一个承诺。 周雁山蓦地抬了头,眼睛是红着的,唇上有淡淡的咬痕,双唇微微张了一道缝,想说什么,却又合上,只是笑了笑。 她目送柴绍轩走出这深不见底的矿井,一滴眼泪,在眼尾攒起却被她极快地抬手拭去。 她转身爬到了高处一块石头上,目光扫视黑压压的工友,紧紧攥着手中的黑匣子。 “过去,我们受到挑拨、互相残杀;也受到压迫、苦不敢言。但现在,是我们复仇的时候了。” 她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家人们,我们外面见。” 矿道里的工人压抑着兴奋,如鱼挣扎着腾跃出水,求一线生机。 安爷爷站在最后,望着孩子们奔涌而出的背影,花白的眉毛欣慰又释然地垂了下来,随口说道:“阿旭,你...” 说了三个字,发现叫错了人,硬生生地顿住。 葛时远低声说道:“您别急,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老人怔怔,许久,疲惫地叹了口气。 “带我去看看老伙计们吧。” 葛时远扶着安爷爷,缓缓走向矿洞深处的活人墓室。 其实,那里远不止一间。 一共十一间墓室,关了十个形同枯槁的老人。 老人拄着拐杖,一间间地走过。 他颤巍巍地接过葛时远手中的退休证,将它珍重地搁在老战友的胸口。 他丢了拐杖,挺直腰背,脚跟合拢,枯瘦的手比着额角,久违地、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 那只手,久久没有落下。 直到老人矍铄的神情染上了凄怆,干薄的唇角压着微微的颤抖。 “老伙计们,谢谢。” 葛时远捧着最后一本退休证,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神情被黑暗染得晦暗不明。 “对了,小远。”安爷爷从悲伤中抽离,转向葛时远,难掩感慨地说道,“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忙照看他们,这件事也不可能进行下去。” “我...咳咳...” 葛时远忽得捂着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唇角一抹血渍,红得扎眼。 安爷爷震惊地说:“小远,你的身体已经...” “是啊。” 葛时远觑着咳出来的血,却弯起了嘴角。他五官本是清朗端正,此刻,却被黑暗消融一空。 他难得露出这种压抑又扭曲的笑容,让老人十分不安。 “小远,你怎么了?” “常年累月接触这种放射性物质,我的身体早就不行了。您想必是知道接触高密度铁磁体的危害的,所以才不许矿里的人私藏,是不是?” “嗯。” 老人艰难地点点头。 “从前,我不知道,您也没有告诉我。我后来知道了,但也晚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