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同你说,其实陈氏铺子里头还是有些榆香存货的,所以温迟迟便第一时间带着给王临安咯,你以为人家王老夫人以什么接纳她呢?温迟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花一丝功夫在你身上的,宋大人,即便你赎罪,你认错,你当初怎么宠爱我,怎么伤害她的,就都能抹除了吗?你凭什么觉得她就要原谅你?”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宋也的心间,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重又戳的血淋淋。 瘟疫之痛,还不及心内剧痛万分之一。 不想将盘雪的话放在心里,却下意识地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没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面色惨白地道:“是她叫你来的?” “她忙着去见王临安,哪里有空想起你啊,”盘雪道,“与其说是叫,不如说,是默许我来。” 宋也无力地笑了笑,“说完了么?说完走吧。” “说完了。” 盘雪抬手,轻飘飘地将药碗抛掷在了地上,瓷碗具碎,腾腾热气与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盘雪低头,抬起那只站了药汁的靴子踩到了瓷碗碎片上,碾成碎霁,而后恶狠狠地道:“......你,还不如去死呢。” 说罢,便扬长而去,任由宋也自生自灭。 宋也没说话,看着盘雪离开,心内没有悲伤,亦没有愠怒,只有平静与麻木。 他强撑了坐起来,上山时抄了最近的一条路,身上被挂的尽是细而深,一动便会扯的伤口剧痛,宋也置若罔闻地,从床上下来。 雪白的中衣贴在他劲瘦的身上,除非恰到好处的腱子肉,身上也没什么肉,如今一折腾,瘦了好些,瞧上去便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宋也心内忽生一种庆幸之意,他该庆幸,温迟迟没看到他这样憔悴的模样,毕竟真要嫌弃他的话,他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临风而立,飒飒的寒风从窗牖便灌了进来,就这么站了会儿,宋也起身,坐到了书桌上,提笔开始写。 这是一封递给陛下与昭示天下的认罪书,言辞恳切,追忆前尘尽三十余载岁月,细数件件桩桩旧事。 知道温迟迟认死理,为替她正名,认下了杨学士之死一事,与女学瘟疫隐而不发之事。 认罪书最后末尾有这么一句:“吾爱妻温迟迟,恭良贤淑,从容似水,也负之,后珍之,然为时已晚。故此书虽为陛下道,为天下人道,实为一人所道。” 一气呵成地写完后,宋也盯着那上头的看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将温迟迟换成了杭州温氏。 写成后,便将书信压在了桌子上,径直走了出去。 院子中有一块池子,宋也走到池边,身体已然吃不消了。 看了许久,若说此时还惦念着什么人的话,约莫还有怀柔吧。 自她出生后,便没离过自己的手,长大了,她会不会怨恨他? 其实怀柔很乖,很听话,做的做出格的的事,都是因为想阿娘。她偷偷溜进他的书房看温迟迟画像,她故意溜出去守在路边等温迟迟,他都知道。 可有时候连大人都忍不住,遑论小孩子呢? 想他此生,一直被抛弃,先是长公主,后是二夫人,兄长,弟弟,长柏,青松,乃至整个宋家,甚至还有温迟迟,只有怀柔,依赖他,信任他,会抱着他的手臂软糯地喊阿爹。 想着,便觉得眼底发涩,抬眼看向面前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生出了一种浓重的疲倦之意。 抬脚,一步一步向池子中逼近。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大约是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