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手疾眼快,忙将她扶住。语声响在渐小的雨幕中,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小心一些。” 她没有松手,隔着彼此湿透的蓑衣用力拥住他,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泪水顺着雨水而下。 天空雨势渐小,桥下航中早已停了两艘一模一样的乌篷船,谢璟的亲卫伊仞正站在南边的那艘上。见二人正紧紧相拥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咳一声:“世子,我们该走了。” 谢璟微微一笑:“走吧。” 去南边? 她有些懵。 广陵在长江之北,长江在建康之北。不是应该上北边的那艘船吗? 谢璟没有解释,扶了她上船,将蓑衣箬笠都扔下水,又扶她进入船舱: “我给你准备了衣裳,你先把外头的湿衣服换下来,我拿到那艘船上去。” “这个也给我。”他道。 薛稚这才发现那挂流苏璎珞还坠在脖子上,因外衣饱吸了雨水,正紧紧坠在两痕幽深沟壑之间,纵使船舱里烛光昏暗,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背过身将项圈取下。 谢璟看出她的不自在,脸上一烫:“你先换吧,我出去等。不过得快些。” 外面还下着雨,她忙道:“不用!” 烛光里对上他温热目光,双颊亦微微烫起来:“……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吗?” “夫妻”二字令谢璟心中一暖,四目相视,情意脉脉,他心中摇漾着如水流般的甜。点点头语意温软:“好。” 他们并没有在朱雀航耽误多久。 薛稚脱了外衣,连同那串流苏璎珞交给秦伯,拿到另一艘船上,二船驶离,各自南北。 船只悠悠地行进在秦淮水间,暗风斜雨都被隔绝在船舱之外。 船舱里,二人都已换上了干净衣服,依偎着坐在那仅有的一张小床上。 只是头发还湿着,也被他用毛巾一缕一缕地绞干,散在肩头,待它自然晾干。 做好这一切事情后,船只已经顺利出了水门,往秦淮下游去。 秋日雨夜渐冷,船舱里生了火,氤氲一室暖意。两人相拥而坐着,薛稚静静地靠在丈夫暖热的胸膛上,听着船舱外渐渐小了的雨声,虽然困累,心中却很是宁静。 “郎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问。 “先往南走吧。”谢璟道,“陛下应是以为我们渡江北去了,这样才能争取一点时间。” 听他提起兄长,薛稚眼中微黯,火盆中的火渐在眼前虚无。 皇兄现在应该很生气吧? 她不会想到他会冒雨回来,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随意扯的个谎而已。可若他真那么在意她,又为何要那样待她?将她视为他的笼中鸟和最下贱的娼,肆意折辱的时候,还记得他是她的兄长吗? 他对她又是怎样的感情呢?是憎恨吗,是厌恶吗,还是也还保留有一点点的兄妹之情呢……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只希望,他不要迁怒到青黛她们身上……就此放过她,就已很好了…… 她想得累了,反在丈夫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中平稳睡去,又不知梦见了什么,于睡梦中发出极轻的一声: “哥哥……” 谢璟替她擦拭湿发的手一顿。 薄唇微牵,扯出个又是苦涩又是无奈的笑。他乌睫微颤,将滑下她肩头的薄毯往上提了提,与她相拥着睡去了。 —— 台城,漱玉宫。 殿外骤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殿内落针可闻,宫娥宦监乌泱泱跪了满地,气氛沉如凝冰。 乐安公主不见了。 这是宫中所有人俱未想到之事。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