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一个贵族女郎,也不好和教坊司的妓|女计较,也就只好由着他了。 这厢何令菀犹然为此生丈夫的气,薛稚一颗心却似慢慢地坠入冰寒的谷底,眼眶慢慢地攀上熟悉的酸涩。 何令菀察言观色,忙询问着她是否不适。薛稚淡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这件事,还劳烦何姐姐不要和外人提起。” 何令菀走后,她又独自一人在窗下坐了许久,尔后木木地挪回到屋中去,眼泪有如断线之珠。 芳枝将蓁儿抱起由奶娘喂养了,跟随在她身边的唯有青黛木蓝。她怔怔然看着那高大的蓝色玻璃瓶中不断碰着瓶壁想要逃出去的蝴蝶,似又一次、看到那在夕光中无声起舞的女子。 她又想起桓羡曾对她说的、师莲央脱籍归乡的事,更觉讽刺。 这个人,嘴里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又为什么要瞒着她呢,难道是心虚吗?可他连莲央的死都能骗她,何况是谢郎的下落呢?她从前从不会梦见谢郎的,近来为什么他会频频入梦,难道他真的…… 喉间泛上一丝哽咽,她不愿再想下去,忽地上前抱住了那只蓝色玻璃瓶子,转身向外走。 “公主……” 她的反应实在怪异,青黛和木蓝忙要跟上,未尽的话音,又在目睹殿外进来的一人时硬生生断在腔子里,忙跪下行礼:“陛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 桓羡目光落在她怀中抱着的瓶子上,微有不解。 她低着头,固执地避开他视线不肯与他相视,声淡无温:“我想把这些蝴蝶放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这蝴蝶吗?” 她终于抬目,一双清波涟涟的眼却被冷意灼伤:“因为蝴蝶本来自广袤的天地,它们是自由的,我为什么要把它们困在瓶子里?” 说完这句,她抱着瓶子绕开他便出去了。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于阶下,桓羡皱了皱眉,神色微不自然。 她,是不是知道师莲央的事情了? 薛稚这一出去便没有回寝殿,她将瓶子砸碎,放了那对可怜的蝴蝶之后,又出了玉烛殿,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青黛与木蓝担忧地跟在后面。 这还是她被困在玉烛殿后第一次离殿,许是心虚,他并没有派人拦她,只让人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谨防她会想不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宣训宫的地界。 太皇太后谢氏正生着病,连一向政务繁忙的万年公主也请了假来殿中照顾。初见到这个经年未见、死而复生的“孙女”,太皇太后却并不高兴。 “你还来做什么?”她的语气近乎刻薄,“兰卿都被你害死了,是要活活将我这老婆子气死才肯罢休吗?我们谢家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是吗?” 薛稚忍了许久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跪在祖母的病榻前,双泪交流。 “对不起……”她只能喃喃重复这一句,泪珠扑簌而下,肩背颤抖。 然而太皇太后却并不肯放过她,冷漠无情的话语,有如当头棒喝,又似一把又一把的尖刃,直直往她心间捅: “怎么,你还觉得很委屈吗?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非你本意?若说从前你或许算得上无辜,那现在呢,留在西北不好吗?为什么要和他回来、死心塌地地等着做男人的笼中鸟?” “我原以为你是个有志气的,不会被他所拿捏。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怯懦,愚钝,一点长进都没有。小时候被利用、借着你和你母亲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也还是看不清,被他哄一哄睡一睡就肯低头了呢?你当真以为笼中鸟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吗?” 她唯在闻及那句“小时候被利用”时双肩剧烈一颤,除此之外便再无反应。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道:“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稚含泪行礼,扭头便走。一直在旁侍药的万年公主终忍不住劝谏道:“您又何必这样说呢,兰卿出事,她心里未必好受,况且事情的本末是由陛下而起,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身为女子,弱的可以是体魄,却不能是人格。况且我也没说错什么,不提点她几句,只怕当真沉溺在男人一时的小情小意里。” 又怒骂远在玉烛殿的桓羡:“总之,我们的日子不好过,桓羡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