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龄稳了稳气息,“我很怕,怕我再不讲,你就再听不到。” 沈父话语声沉重得如同千斤的重锤,轰然坠地,却寂然无声。 沈昭城抬起头看他,瞳孔微张,眉心锁紧。 沈父沉沉地看入他的双眼,将他以往绝不会说出口的心声,字句清晰地,说与他听: “在医院里我虽成日昏迷,但我什么都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恨我入骨,我要死了,你定是最开心不过。直到在医院那些日子,我才真正看到你的心。我从前一直不想说,但如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必须同你说。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日日懊悔,一想起你我就痛心。心结一日未解,我一日咽不下气。” 他低沉的尾音里,有控不住的颤:“昭城,我诚心问你,我们父子俩,能不能就此休战?” 沈昭城本以为,他又要像从前那样,用为他好或者家族荣誉等各种理由绑架他,逼压他回归家族,来接管沈家的产业,便想着进来听一耳朵,不乐意了就直接离开。 却不想,他毫无准备地,就突然听到了这些,等了不知多少年的话。 隔了一段距离,沈昭城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经过这一病,沈龄虽恢复了?,却变得更加孱弱,走路时必须要拄拐,如今坐着,也要手扶着把。 沈龄向来漫不经意的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幽,下颌紧绷着,像是在隐忍些什么,又像在维持些什么。 半晌,他才似咬着牙般,说了一句:“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见他开口,沈龄心绪波动。 他当然会如了他的愿。 他没什么要再隐瞒下去的。总不能带到地下,再留下两道永远的心疤。 他从不愿任何人向沈昭城提起米婶的事。 可如今,他坦然承认。他直言,这件事是他对不起沈昭城。 他说,无论沈昭城是否相信,他已经厚待她的家人,吩咐人安顿好她的家庭,她的儿女,也为她风光体面下葬。 他也终于坦白,过了好多年,他才慢慢领悟,自己从前对沈昭城教育方式太过强硬□□,让他的生活再见不到色彩,丢了希望,又失了自由。 让他小小年纪,变得恶劣叛逆,还对自己深恶痛绝。 虽有反省,但为时已晚,更放不下脸向他道歉。 他一五一十,全盘说出,言无不尽。 沈昭城只缄默地听着,脸上没有波澜,也没有任何回应。 世界里仿佛只有沈龄一人的声音。 “其实,你想让我看的,我一直都有看到。” 说到这里,沈龄微湿的眼里,终于慢慢带了点笑。 “我一直都清楚。你独自跑到国外,不肯接手沈家,又接了日暮途穷的mg,除了与我作对,你更想摆脱沈家的光环,世人的偏见,更重要的是,你想让我看到你脱离我的掌控之后,也有自己能力。” “我想告诉你,我都看到了。” 沈龄微笑时,眼里的威严再也消散不见,声音有些抖。 “还有,我很为你骄傲,儿子。” … 这边,乔见被沈母带到大厅中坐着,看电视闲聊。 来到大厅,乔见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淅淅沥沥的水珠从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滑落,雨幕成帘,朦胧了夜晚的景致,晕开一大片淡墨色彩。 乔见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大半个小时过去,走廊尽头的电梯还是没有动静,父子俩还没下来。 看她留意时间,沈母问:“小乔,你是急着回去吗?” 乔见摇头:“不不,我不急的。” 她只是不知怎的,心思就飘去了那对不对付的父子那儿,但看沈母都不甚在意,便也不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大门传来声响,然后是佣人问候的声音。 乔见本以为是沈家的其他兄弟回来了,正想站起身问候,却被沈母按下。 她笑道:“别紧张,你看着吧。” 乔见不明所以,却在下一刻差点收不住自己的下巴。 从玄关款款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俊杰! 文俊杰显然也看到了乔见,将伞递给佣人拿走,换了鞋才走过来,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惊讶。 “乔乔?你怎么会在我家?” 文俊杰又看向沈母,切换成粤语,“阿嫲,你带她来的?” 沈母笑着说是。 文俊杰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