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手术,即便医生的手术操作完全没问题,但每个病人的恢复情况都是不同的,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医生可以保证只要手术成功,就一定能达到怎样的效果,很多病人没有办法理解,他们只觉得,我动了手术,可我的视力为什么还是没恢复,或者没恢复到他们觉得应该有的水平,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就觉得是医生的问题,就认为手术失败了,很多患者就会变得冲动暴躁,埋怨和敌视医生。” “所以精细的眼科手术,虽然难度系数很大,明明医生花了极大的努力尽了一切可以尽的技术,可反而很容易遭到病人的误会,因为病人没有医学专业背景,你不能试图从技术上无瑕疵来说服病人你已经尽了你的职责,病人只要视力没恢复好,就觉得你这个手术没做好。” 言铭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遇到了太多这样的事,身边也有不少同行,因为遭遇了患者的无法理解和误解,导致变得保守,一些风险性高的病例,一些患者情绪不稳定的病例,他们不愿意再接诊进行手术。这样也是迫不得已出于自保,我也理解,但我不想变成这样的医生。” “小灵找到我之前,她爸爸已经带她在他们当地看了好几个医院,都委婉地劝她爸爸放弃治疗,因为手术费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个巨大的负担,而且孩子术后情况到底怎样,也都无法预测。我是唯一一个,劝说他可以不用放弃治疗的。” 言铭垂下视线,像是倾诉,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我愿意试一试,孩子还这么小,我想博一个希望。”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么多年,我践行这样的原则,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过。” 虞恬印象里,言铭从来是冷静理智强大的,然而这一刻,言铭的神情里却有一些动摇和努力压制住的苦涩。 “但现在小灵的情况,让我突然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如果当时我没有坚持劝说家属别放弃治疗,小灵是不是不用多遭受这几年的苦?术后她还是很快发生了转移,几乎还是没法和正常孩子一样快乐地生活,同时,也因为摘除了一只眼球,装了一只义眼,受到了同龄孩子的挖苦排挤和嘲笑,而她的爸爸,也因为要照顾孩子,导致捉襟见肘,过得非常辛苦。” “虽然我当时申请了我们医院的公益基金项目,为他们减免了大部分手术费,但术后的护理,后续抚养孩子的费用,都像沉甸甸的山一样压着他们父女。” 言铭说到这里,看了虞恬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当时小灵的爸爸见到我的时候,内心也已经非常动摇,想着放弃治疗了,她家的亲戚,也劝说她爸爸放弃这个病孩子,等孩子走了,还能再找个女人再婚生个健康孩子,把生活重新拉回正轨。如果我当时不接诊,恐怕他也不会再坚持下去。” “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对。” 言铭的笑有些苦涩:“或许总是劝说病人不要放弃治疗,并一定是多好的医生。” “像小灵这样的病人,虽然我延长了她的生存期,但她真的快乐吗?真的有得到高质量的生活吗?她爸爸也真的能因为孩子延长了几年生命而快乐吗?还是反而因为多了几年的陪伴,等孩子不在了,会加倍的痛苦和不舍?” 医生见惯了生死,但并不代表对生死就会变得麻木和无动于衷,每一个病人的离开,对于医生而言都充满遗憾,也让医生不断反思自己职业的意义,治疗方案的对错。 “而我手头,现在又有一个和小灵几乎差不多的病患,孩子两岁,家境贫寒,父母都是残疾人,连手术的钱,都还没着落,医院今年能申请的扶助资金,也早就用完了,我原本从没有迟疑过,从来鼓励父母不要放弃治疗,可现在……” 言铭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虞恬已经都明白了。 医生是人,不是神,医生也无法预测确保手术后病患恢复的情况,无法预估疾病发展的最终进程,言铭也会害怕,担心这情况和小灵相仿的孩子,最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