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没停下手里的动作,黑眸倒是落在了徐琅的身上。 习惯成自然,即便裴郁不去看也知道后面的动作是什么,他一边继续编着东西,一边无声问他做什么? 徐琅忽然问他:“你不恨吗?”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没头没脑,裴郁也不知道徐琅在问什么,他长眉微蹙,终于舍得出声了:“什么?”但声音还是淡的。 裴郁的音色很好听,就像最好的金玉一样轻轻敲击在一起,但他的语调却始终平铺直叙没有一点情绪。 徐琅抿了抿唇才出声问道:“你爹那样对你,你不恨他吗?”他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揭人伤疤了,看裴郁手上动作一顿,他以为是戳中裴郁的痛楚,立刻又说,“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也就是随口问的。” 小少爷的心其实还挺细的,他也没有逮着人揭伤疤的习惯,他也就是突然觉得自己跟裴郁同病相怜所以才想问问他是什么心情,但见裴郁不喜欢也就不想再继续问了,正想岔开这个话题,就听裴郁淡声说道:“不恨。” 不恨? 徐琅惊得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裴郁,差点直呼“你也太能了,这都能不恨?”他爹要是敢这么对他,他能直接气死,不,气死之前,他非得跟他好好干一架! 狠狠揍他一顿才好! 他心疼他帮他,他居然还敢动手打他!尤其他居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一想到这,徐琅的心里就怄得不行。 裴郁被徐琅这样看着却依旧情绪平淡,他收回视线,继续先前的动作,嘴上却说:“有爱方才有恨,我既不爱他又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又为何要恨他?” 他徐徐说道,声线依旧不见起伏。 可他这番话语却让徐琅心中大震,是啊……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委屈,难道是因为姜道蕴打他吗?当然不是,姜道蕴打他会让他生气会让他愤怒,但不至于让他气得离家出走。压垮他让他变成这样的是来自他爹的那巴掌。 他自以为是在替他爹出头,可他爹却为了那个女人对他动手,他怎么能不生气又怎么能不委屈?心有不甘,那是因为他对他爹给予了过高的期待。 想通了。 徐琅却更加觉得委屈了。 他手里还握着裴郁做的那只蚱蜢,双手环在膝盖上,脸就埋在里面,声音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十分沉闷:“我就是生气他护着那个女人!” 裴郁耳尖,听到这话,动作又是一顿。 能让徐琅说出这样话的,那个女人大概指的是他的生母姜氏。 而他脸上那明显不同的两个掌痕,一个应该来自姜氏,一个则应该来自诚国公。难道今日姜氏去诚国公府了,她去做什么,又说了什么闹成这样?裴郁不由错神地想,徐琅如今这个模样,那她呢……她现在如何? 他鲜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指腹不小心划到棕榈叶处。 棕榈叶的叶子边缘极为锋利,他这一错神,鲜血就直接从指腹间涌了出来,裴郁因为那细微的疼痛而回过神,他并未出声,看着那涌出来的血渍,他神情平淡地随手揩掉便继续听徐琅絮絮叨叨起来。 “那个女人当初抛弃我们,现在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想让我和阿姐跟着她住,我呸!她算什么东西?她也有脸来提!” “我不把她扫出去都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老爹居然还因为她打我!” 越想越气,徐琅身上湿哒哒的,操起地上的碎石子就往河中砸去,这次溅起的水花只在河中甩出几个小水波,并未溅到两人的身上。 裴郁是个好听众,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安慰者。 徐琅说了这么多,他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好在徐琅也不需要人安慰,此时此刻,他能有人说说话就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就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裴郁听徐琅说起以前的事,说起姜道蕴是怎么对他们姐弟的,说到后面,徐琅没有发现裴郁早就没再编东西了,那张向来没有波澜的脸上即便被太阳照着也显得阴鸷起来,手里那只半成品的蜻蜓更是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就连什么时候在手心印下明显的红痕,他也未曾注意。 徐琅一通说完,心中的郁气总算消了个干净。 他长舒一口气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裴郁的神情,刚想伸手拍拍裴郁的肩膀,想到这人向来洁癖又撇了撇嘴,看在今天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