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 女人自顾道,“我帮着找了很多马,她给了我金子,我问还能不能再见,想知道她的名字,你们的将军说不用了,她会死在这里。像她这样的好人,该有一个埋葬。” 所有人静静的听,谁也没有说话。 女人并没有过于悲伤,又道,“我埋过三个男人,知道怎么处理死人,她在哪?” 石头的眼眶又蓄起泪,难过极了,“将军受了重伤,被蕃人抓走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愣愣的问出来,“九郎他——是不是——救韩七将军去了?” 蕃人的行军十分随意,各部之间规制松散,队伍极为混乱。 陆九郎的头脸裹着沾血的布,混在队伍里佝身而行,浑如一个虚颓的伤兵,四周几万敌军环绕,稍现异状就会被剁成肉酱,令人如芒刺背,不寒而栗。 陆九郎却有一种极至的冷静,垂着眼不露痕迹的观察,人的胆子很奇妙,他起初不愿死拼,待从尸山血海闯出来,反而变成自己都想象不出的疯狂。 蕃人带了大量伤兵,行近速度不快,浩浩荡荡行了半日休歇,陆九郎也终于寻到了韩七。 韩七被安放在笼车上,她头盔已失,战甲也给卸了,胸前嵌着一支折断的箭,日头无遮无拦的晒了许久,一直在昏迷,嘴唇已干裂了。 蕃兵聚在笼车旁指指点点,见她脸上凝着血痂,看不清样貌,隔栏泼了几瓢水,她依然一动不动,蕃人的嬉笑消失了。 洗净的脸庞苍白秀美,宛如佛国的仙子,黑衣浸出的水却是化不开的暗红,这是最强战士的荣光。 有人生出了敬畏,也有人对美色动了猥心,将手探进木栏,突然一旁传来怒嘶,绑在附近的黑马见主人被靠近,愤怒的挣跳不休,试图冲过来踩踏。 蕃人爱马如命,见黑马高骏漂亮,如此忠诚通人性,不禁生出了赞叹,围近啧啧称奇,连笼车旁的守卫也给吸引过去。 一个头脸裹伤的蕃兵慢吞吞的路过笼车,蹲下来整理腿际的绑带。 笼中的韩七发衫俱湿,依旧在昏迷,只是睫梢微微一颤,似被风所动。 韩平策臂肌贲起,击得回鹘主将半身麻木,虎口溢血,被攒心一□□死。河西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加上朔方军的夹击,回鹘军心溃散,败如山倒。此战斩敌九万,受降三万,俘虏回鹘贵族一千余人,缴获的牛马骆驼无数,可谓大获全胜。 即使如此,韩平策毫无笑意,回帐交令后又提起,“阿爹,首战胜了——” 韩戎秋知儿子要说什么,摒退左右,“不行,回鹘人仍有二十万大军,接下来还有硬战。” 韩平策犹不死心,“给我三万兵就够了,不会影响大局。” 韩戎秋沉声道,“七丫头阻敌是为什么,她要你分兵去救?” 韩平策当然清楚,但如何忍得了,“独山海不算太远,轻骑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韩戎秋沉默以对,目光温厚又悲伤。 韩平策一刹那红了眼,“我知道晚了,可那是妹妹——” 韩戎秋沉毅如一座山,对着小儿子慢慢道,“征战必有伤亡,纵是我也难保没有这一天,七丫头是个好样的,你也不能差,好生打完这一仗,别对不起她的拼命。” 韩平策忍着鼻酸,垂头应了一声。 帐外的王柱眼巴巴的等,见韩小将军出来的神情,就知道没了指望,实在憋不住难受,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裴引贤过来议事,一瞥认出了赤火军的服色。 跟在后面的裴行彦初次上阵,顺利杀了几个敌兵,意气正骄,瞧得很不顺眼,“才得胜怎么还哭上了,晦气!” 裴引贤已经听闻过内情,默然不语。 这个兵定是韩七派来传讯的,同袍应该都成了亡魂,要不是十万蕃兵被阻在独山海,回鹘人迟迟不敢投入全部兵力决战,今天的胜负可能截然相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