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生死相救,她禁不住问,“韩七小姐——真是陆九郎的姐妹?” 安夫人打量女儿的神色,“韩家不肯认就不是,还在想那小子?” 安瑛说不出口,偏过了头。 安夫人叹了口气,“他是个记仇的,收了宅子也没半句好话,邀宴一概不理,韩家无意给他议亲,大约有别的盘算,不必惦记了。” 安瑛心头怅乱,千思万绪不知该与谁诉,望向了窗外的春光。 河西的冬日漫长,春天来得格外不易,好容易等到凛风转弱,河冻渐开,猫了一冬的豪族已经按捺不住,相约出来行猎。 安夫人出游从来享受,少不了华庐软帐,锦毡漆案,配上玉盘珍馐,甚至还携了乐师。 年长者饮酒行乐,年轻的放马入林游猎,安瑛与几个女伴策马奔了一阵,郁气渐渐散了。 安家的管事檀奴带着一帮奴仆驱赶野物,顺利助主人射杀了几只山兔。 安瑛意犹未尽,张弓射中了一只野鹿,然而未及致命,鹿带着箭逃远了,贵女们喝马追逐,跟着在林间急奔。 檀奴见林子越来越深,劝道,“小姐,护卫跟不上了,回去吧。” 安瑛一回头,已没了侍卫的身影,方喊住女伴,四周忽然草木簌响。 几位豪族千金悚然环顾,林间哪还有野鹿的踪影,却钻出了许多灰色的野狼。 檀奴立即将主人的马头牵转,“有狼群,快走!” 几位贵女见野狼成群围来,全慌了神,胡乱的挥鞭而逃,几名近仆吹响尖哨,盼望能召护卫来救。 然而山林幽密,护卫给甩开太远,仓促之间哪有回应。 野狼追扑而来,追上最末的一骑,抓伤了马臀,马儿痛跳踹开野狼,马背上的奴仆也给颠下去,当场摔折了腿。 那奴仆也是安家的,强忍下疼痛,见狼群已近,惊得毛发俱耸,恐惧的大声呼救,但几名贵女只顾自己冲逃,余人更是头也不回。 只有檀奴望了一眼,见数只野狼向那人扑去,顿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那奴仆簌簌而颤,正在抱头待死,骤然闻得弦震,一只野狼迸出痛嚎,被利箭贯穿背腹,生生钉在了地上。他茫然的抬头,看见接二连三的利箭飞来,野狼不断倒下,便知有救了,喜得涕泪横流,余狼见势不妙,一哄而逃了。 林间一对男女策马而出,女子着男装,明艳而飒秀,男子高大俊朗,鞍边挂着狐狸与雉鸡。 男人下马,翻看死去的野狼,“还是你赢,一箭穿过了两只眼。” 女子检视受伤的奴仆,掌下轻轻一按,“这人腿折了,陆九,砍两根木枝。” 檀奴认出来人,心神骤亮,立即趋近行礼,声音温雅,“安家管事檀奴,见过韩七小姐。” 女子正处置伤者,没有理会,倒是在斩枝的男人转头望来,锐利的一瞥。 飞天楼的一坠宛如奇迹,让韩明铮咳出了肺腑的淤血,经过两日的高烧,奇迹般摆脱了伤疾,完全恢复了康健。 她的身体轻盈如昔,呼吸再无阻滞,重新拾起枪马,将陆九郎压得狼狈不堪,心情格外欢畅,陆九郎或许想喘口气,提议出来行猎,没想到还顺手救了人。 安夫人当然不在意一个奴仆的生死,却很乐意与韩家女相交,热情的力邀二人留坐。 陆九郎态度冷淡,安夫人也就息了结纳之心,专心奉承韩七小姐,几家的女眷笑语逢迎,倒也不冷场。韩明铮极少应对长袖善舞的商人,一时脱不了身,又逢轮番敬酒,不一会面颊就隐隐发热。 檀奴执壶为她斟酒,低声提醒,“酒有些烈,七小姐慢饮。” 韩明铮起初未留意,这时才觉出这人相貌不俗,姿仪柔顺,动作低婉优美,较寻常奴仆有些不同。 檀奴原是安夫人的佞奴,一度深得欢心,但女主人从来不乏新宠,他被厌弃后懂得谋划,主动求做了管事,比那些来来去去的宠奴安稳得多,但仍是个卑下的奴才,随时受主人呵斥,直到他在竞武大会时瞧见了陆九郎。 安府的奴仆不知陆九郎出身的隐秘,只知他从安夫人手中逃出,入了韩七小姐之眼,得她一手栽养,纵是在竞武大会上击败主人,依然宠爱不减。如今更是名噪一时,连安夫人也要委婉示好,既然贵女的一念就能改命,谁不想做第二个陆九郎? 安夫人何等老道,见檀奴有意讨好,韩七小姐又看了两眼,遂笑道,“这奴仆尚算灵巧,斟酒可还使得?” 韩明铮不常应酬,没听出其中的意味,“不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