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针刺入,气息却越发微弱,这位河西节度使戎马半生,精力健旺,似一个不败巨人,这一刻竟突然崩塌。 帐外的两军仍在厮杀,一旦消息散出,军心立时将溃。 裴佑靖强定纷乱,禁了余人入帐,让兄长裴引贤带兵补去战线,同时唤过儿子,“你领三千人与陆九郎会合,看蕃军后防空虚,就全力冲击大将,如果防守严密就撤回来,不要冒进。” 裴行彦见韩戎秋之态,知晓情形不利,悚然应了。 韩平策战得热汗淋漓,蕃兵无法前进半步,心底却隐隐纳罕,父亲向来以攻为守,纵是开场不利,也定会寻机突破,怎的一直不见动静?眼看裴引贤又来助防,他越发不解,然而此时无法询问,只能继续拼杀。 裴行彦数次上阵,经历的大战却不多,均是依靠父亲或叔伯判定战情,从未独挡一面。此时见主帅突发意外,他心神惶乱的受令而去,等瞧见敌军后方密集如蚁,顿时生出了退意。 陆九郎初离天德城就见过韩戎秋分兵突袭的厉害,此次兵力充足,夜袭扰乱更易,绝不肯放过良机,话语也不客气,“这算什么严密,敌军主力在阵前,只要引开后防,声东击西,必能斩将得手,连冲阵的胆子也没有,你还有脸来混军功?” 裴行彦大怒,“家父有令不可冒进,狗东西充什么能耐,想死你去打头阵!” 陆九郎见天色将明,越发激火,“狗屁的不可冒进,正方便你装熊,老子不怕前冲,只怕你个软货没本事拿下主将!” 裴行彦怒火中烧,戟指骂道,“狗眼看人低的杂碎,冲就冲,看谁有能耐拿下主将!” 陆九郎留下一个轻蔑至极的冷笑,转身带兵就走。 薛季已经成了王弟央格,他事败归返蕃地,受了无数嘲鄙,好容易在乌伦海死后晋升,本想靠着内奸助狄银突袭成功,一增军中威望,谁想到重挫在独山海,还因韩明铮一通胡扯,蒙上了私通朔方军的嫌疑,受狄银一系的攻击,地位岌岌可危。 他只有自请出征,以一场大战证明清白,用战绩压住非议。然而河西军太强,纵是夜袭也不曾溃乱,迅速稳住了防线,蕃军几度冲撞,始终难有进展。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央格面沉如铁,心头焦灼万分,一旦天亮,河西军必会反击,到时候攻守相易,更难应对。 无边的长草随晨风寂寂起伏,天地未明,正在黎明前最昏矇的一刻,骤然有漫天飞箭从草间腾起,激射蕃军后阵。 陆九郎全力疾冲,长枪翻挑如龙,领着赤火兵如一枚利刃疾冲,激然剖开了巨兽之尾,蕃兵后军猝不及防,登时喧乱起来。 裴佑靖在中军执千里镜望见,眼皮微微一跳,全神而观。 敌兵回神迎击,倾力反绞,陆九郎接连挑死敌将,所过处死伤无数,枪与马如蒙血洗,杀得通身发烫,吸引了后军的大量兵力。 裴行彦在远处观战,按说该配合从另一边杀入,却迟迟按辔不动。他的心神激烈的摆荡,一面新仇叠着旧怨,恨毒了陆九郎;一面又在恐惧,万一冲杀不成,岂不是自陷敌阵,哪还有生理。他转了无数念头,极希望有人能拿个主意,却连裴盛也退在十余步外,目光绝不相触。 裴行彦最后将心一横,扫了一眼战场,“撤!那狗东西爱冲,让他自己去死!” 一缕朝霞投落原野,天地漾起一层红光,宛如稀薄的鲜血。 裴佑靖面色幽寒,垂下了千里镜。 史勇带着近卫营奋勇拼杀,迟迟不见应合,越来越慌,“妈的,裴家那货怂了,骗了我们!” 陆九郎也发觉了不妙,他万没想到,裴行彦竟然临阵退缩,如今三千人陷在敌阵,一退前功尽弃,还如何拿军功娶韩明铮,裴家指不定还要反咬一口。 他激血上涌,目眦欲裂,“拼!等击杀了大将,老子回去咬死他!” 赤火兵顽强的冲前,但四周围得铁桶一般,敌刃纷纷袭来,几乎寸步难移,陆九郎竭尽全力的冲杀,依然在央格百丈以外。 央格毫不动容,只当这三千人是送死,连看一眼都不屑。 后军的动静传到前军,韩平策觉出异动,振臂劲呼,青木军如激浪前涌,随着天光一层层向前推进,蕃军开始吃紧,有些稳不住了。 陆九郎一行几乎折损殆尽,最后的数百人淹没在黑压压的敌阵,不断被斩得血肉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