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武夫们杀来杀去,争夺地盘基业,有些事情太正常不过了。更重要的是,他恨不起来。 人家统兵二十万,地广数千里,你怎么恨?当初完全可以将拓跋氏一门诛除,但却轻轻放过了。现在仔细想想,拓跋氏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割据灵夏,提早断了这个念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部落没了,拓跋氏现在成了拓跋宗族,几位叔父在草原上繁衍的子孙陆陆续续回来,认祖归宗,以后就学麟州杨氏、丰州王氏,老老实实当一个边地大家族。至于折氏,已经落下他们太远了,根本没有比较的意义。 “阿翁,可要在此停留,见一见灵武郡王?”第一次离开夏州的拓跋彝昌走了过来,问道。 “你想见,他愿见你么?便是你姑姑,唉。”在侄孙面前,拓跋思敬终于叹了口气,忍不住发了点牢骚。 拓跋彝昌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从小被养在叔祖家里,姑姑对他很好,对从小失去父母的他来说,几乎就是半个母亲。可这么多年了,折氏那个大妇一直不肯让姑姑进门,以至于现在出家当了女冠,这如何能忍? 拓跋彝昌突然想从军了。固镇军使卫鼎利是平夏党项卫慕部的,与拓跋氏世代联姻,以前就是他们家的附庸。或许可以求求他? 拓跋彝昌将这个想法埋在心里,打算找机会与叔祖提一下。 拓跋思敬诉完苦之后,便去车队里招呼了。 有一些灵州的中下级官吏家人跟着他们一起过来,基本都是人情往来,没收钱或只收了很少的钱。 做买卖,没有官面上的照应是不可能的。中下级官吏,往往是最麻烦、最难缠的,能赚个人情,商贾们趋之若鹜。 龙池驿附近已经成了一个大型露天帐篷集市。 来自河渭的羌、吐蕃、嗢末、党项部族大小头人在此聚集,每人都带着十余背嵬、子弟,此刻闲着无事,在那角力、打闹。 拓跋彝昌过去转了转,用党项语、吐蕃语交流,都能互相听懂个十之七八。 “拓跋氏?和当年的拓跋怀光有何关系?” “应无关系。拓跋怀光是尚婢婢的部将,与论恐热厮杀多年。这位拓跋是夏州拓跋氏。” “拓跋重建与拓跋怀光怎么比?哈哈。” 河渭蕃人,当然是以河、临、渭、兰四州为主,与东面的秦、成、阶、兴、凤蕃部不一样,与西面的青唐蕃人也不一样。 在他们的历史中,论恐热、尚婢婢、拓跋怀光的大名如雷贯耳,拓跋重建是谁?有资格与他们比吗?甚至当年大唐秦州的高骈都比拓跋重建名气大,更别说重建的子孙们了,他们是谁啊? “夏州拓跋氏先祖乃后魏皇族,拓跋怀光算什么东西?”到底年轻气盛,拓跋彝昌忍不住争辩了起来。 河渭蕃人头领集体哄笑。 横山党项,与沙陀人一样,吐蕃时期的丧家之犬罢了。 拓跋彝昌有些生气,但又很无力。拓跋家曾经是平夏党项大部分部族的共主,横山党项、河西党项、阴山党项也与他们关系密切,或许有希望成就大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天时已过,没有崛起的可能了。 曾经建立北魏的拓跋氏,未来将要建立西夏的拓跋氏,甚至在西夏亡国之后,还跑到四川建立第三个政权的拓跋氏——拉维人,“西吴王”、“西夏王”,做明清的土司一直到康熙年间,前后四五百年。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拓跋彝昌深深地叹了口气,建功立业的想法更强烈了。 “兔崽子们又生事?”不远处响起了炸雷般的声音,正在嬉笑的河渭蕃人头领纷纷闭嘴。 拓跋彝昌看去,只见一名顶盔掼甲的武人带着十余军士,缓缓走过帐篷去。他凶狠的目光一直在众人身上扫视,被扫到之人,尽皆俯首,不敢对视。 “做人就得这样才行啊!”拓跋彝昌暗暗振奋,羡慕无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