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仍遵奉唐室,不认邵贼的这个伪朝。”李克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吐着气道:“什么‘建极元年’,老子不认!河东一应公函来往,仍以‘天祐二年’为准。” 李落落、李存勖又对视一眼。 这是父亲最后的倔强。 对叔父建立新朝不满,但又不想打,只能自己骗自己了。 父亲老了! ※※※※※※ 杨行密这两天被儿子气得够呛。 你说他愚笨吧,不至于。很多时候一眼就能看明白,聪明得很。 你说他懦弱吧,也不至于。讲武之时,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你说他残暴吧,更不至于。撑死了有点公子哥的脾气罢了,但不会残民以逞。 杨行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儿子了。 狂妄、顽劣是真的,武艺虽然还看得过去,但更喜爱诗文,与文人交际较多。同时爱享受,爱排场,奢靡无度,让节俭惯了的杨行密十分不满。 但不满又能怎么样?他是长子,今年十六岁,次子才五岁,三子、四子更小。这个世道,敢把家业交给小孩子吗?不能啊! “邵贼之子都领军上阵了,吾儿却这么顽劣。”杨行密长叹道:“将来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杨渥不以为然道:“邵贼倒行逆施,建极伪朝,定然引得天下有识之士不满。他如今怕是自顾不暇,大人又何必这么担忧呢?” “家国大义,比得上刎颈一刀么?”杨行密看着儿子,问道。 杨渥语塞,旋又道:“大人何必如此忧虑?邵贼建伪朝,内部先得乱上一阵子。他年纪也不小了,北方尚有河东、魏博、成德、沧景、易定等强藩抵抗,甚至就连契丹人都与他们关系不睦,屡屡相攻。他怕是到死也没工夫南下江淮。” “你就这点志气?”杨行密气急,怒道:“偏安一隅,死路一条。若你抱着在江淮吃喝玩乐,安享富贵的想法,那么淮南保不住,江南也保不住。纵然邵贼没空南下,到他儿子那一代,你拿什么抵挡?” 杨渥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道:“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去岁淮北大战,我军拼尽全力,也打不过邵贼……” “住口!”杨行密扬起手,想要甩儿子一个耳光,事到临头心中一软。三十多岁才得此子,向来溺爱,真有些下不去手。 “滚!”他怒吼一声。 杨渥心中畏惧,一溜烟跑了。 杨行密颓然坐了下来。 邵树德代唐而立,建立伪朝,按说是一个纠集天下诸侯围攻他的好机会。 但杨行密没这个心气了,淮南上下也没这个心气了。去年的淮北大战,让很多人畏惧不已,今年以来,东河城、临淮、涟水相继丢失,淮水北岸已无据点。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淮南集团,已经无法对邵夏造成威胁了。 罢了!罢了!还是清理好内部,为不成器的儿子铺路吧。 李克用身为宗室都没反应,我折腾个什么劲? ※※※※※※ 李克用、杨行密一南一北两大军头,对邵夏建极之事,除了口头唾骂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应。 他们这种看似懦弱的应对,自然也被其他诸侯看在眼里。 从七月下旬开始,陆陆续续有军头遣使上洛,奉表称臣。 最先行动的是荆南节度使赵匡凝。在派出姚洎献祥瑞之后,又遣其弟匡明携带大批珍宝入京,以荆南诸州称臣,乞受大夏荆南节度使节钺。 第二个行动的是杭州钱镠。 他遣十五岁的长子钱传瓘携带财货登船,向北航行至海州登岸,前往洛阳,奉表称臣。 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遣其兄王审邽上京,奉上大唐官印、旌节,打算求得新朝册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