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其实不大,在州城中都算是中等偏下了。但城小也有小的好处,节省守城兵力。 他手头甚至不到四千兵,城大了还真不好守,况且这座城池还这么破败,豁口甚多,就更加困难了。 “入夜之后,偷偷遣人外出,联络安市、建安二城。”看完佛经之后,刘鄩漫无目的地在城内闲逛着,随口吩咐道。 “军使,契丹尚未退走,此时出城,即便是夜间,怕也不容易。不如再等几日,待契丹贼子坚持不住离开之后,再尝试与后方联系。”有幕僚建议道。 “不,还是要尽快联系上。”刘鄩坚持道:“出安市城北上之后,就与后方失去了联系。时间一长,或引发不安。” “遵命。”幕僚无奈同意。 刘鄩继续在城内逛着。 城内明显有很多民居风格的宅子。推开半倒的木门之后,庭院内的野草长出了半人高。野兔一闪而过,钻进了洞内,鸟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如烟似雾的细雨之中。 茂密的草丛之中,残留着大量白花花的瓷片。 朽烂的门板之上,甚至长出了蘑菇。 红色的牌匾后面,一只老鼠探头探脑,看样子一点都不怕人。 家什满地都是,看样子撤退之时,很多未及带走的东西都扔掉了。 “契丹人占了这么久,光知道在外边放牧,也不收拾收拾。”说到这里时,刘鄩顿住了,因为城里面还是有一些明显有人住的房屋的——或许是契丹人,也只能是他们了,不过此时已经人去楼空。 “呵,占了你们落脚的地方了。不过辽阳本就是安东府理所,前唐故地,大夏新土。”刘鄩笑道:“况且,这种好地方留给你们太可惜了,又不会经营,便由本将代朝廷收回吧。” 午后,刘鄩吃过午饭,又踏着长满青苔的石阶,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半截城墙。 城墙的顶端,曾经结实致密的夯土,被不知道从哪飘来的野草种子占据。野草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千方百计吸收着雨水的滋润,茁壮成长着。 城墙外缘,有群山,有河流,更有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曾经或许是农田。 辽地比较邪门,有些草长得几乎有一人高,差一点的也有半人高,密密实实,随风摆舞。可想而知,这些草到底吸收了多少土里的养分,才最终长成了这副模样。 真是牧人的天堂! 阴山那片的草场,远看是草原,近看是沙地。牧草也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种类还少,与辽地根本没法比啊。 果然还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中原如果变成牧场的话,那么没有一处草原可与它们媲美,自然禀赋就差远了。 草原之所以是草原,那是因为根本长不了别的。但中原的土地宜牧宜耕,辽地差不多也是如此。 远处马蹄声、鼓角声接二连三响起。 刘鄩定了定神,仔细观察。只见契丹各部开始了依次撤退,慢慢融入进了山水树林之中,远离了战场——吃过一次大亏之后,这次他们的表现强了许多。 契丹人汹涌退潮,听起来似乎是好事。但刘鄩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骗局。契丹主力未必就真走了,也有可能找地方放牧,躲藏了起来。 基于这个认知,刘鄩也深刻意识到:辽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夏军与契丹交锋的第一线,在附近定居是很不明智的。种地放牧估计不要想了,能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被人掠走当奴隶就很不错了——这里暂时不宜派遣移民垦荒。 契丹不会轻易放弃的。 ※※※※※※ 夏军触角延伸到辽阳,那么后方的一些城池就可以利用起来,招揽流民、移民垦荒种地了,比如建安县——这将是安东府辖下的第六县。 敬翔看着在田里辛苦劳作,栽种短生长期豆类作物的土人,心中暗松了口气。 高佑卿是讲诚信的。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抓来了十几个百姓,连汉话都不会说,也不知道是高句丽人、靺鞨人还是契丹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脸麻木之色,让他们干啥就干啥,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敬翔一看就知道,那是被残酷的世道磨灭了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离行尸走肉已经不远的百姓。曾几何时,秦宗权肆虐的河南大地上也有很多这类人,最后是梁王给了他们生的希望,让他们的眼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安东也有苦命人啊。 “刘先生。”高佑卿牵着马儿来到了村头,裤管上糊满了泥巴,马鞍下挂着人头,神采奕奕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