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侄子南下抄截粮道这段时间,虽然缴获甚多,杀伤很大,但已经失了信心。 面对夏人步步为营的策略,伯侄二人想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一贯自信的侄儿,已然没太多信心打下去了。他们正在商议的攻势,已经是最后一搏。契丹八部的兴废,在此一举! ※※※※※※ 六月二十三日,静蕃寨以北的茫茫草原之上,一场规模庞大的祭祀仪式正在进行。 萨满们手持利刃,挨个捅入被牢牢绑缚着的“祭品”的胸膛,取出心尖之血,取悦神灵。 奥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在有野蛮的人祭风俗的草原部落里,她们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虽然她们并不认为自己杀的是“人”,有的甚至还认为自己很善良,因为她经常施舍部落里的穷困牧人,为他人瞧病,为牧草的荣枯乞求上苍。 不要用现代的道德来要求她们,这是毫无意义的。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奴隶们操着各自部族的语言,大声咒骂。 事已至此,他们都知道自己活不了,此时不惮于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契丹。诅咒他们被夏人杀得七零八落,全家死绝,永世不得超生,妻女被霸占,夜夜哭泣,被迫为仇人生儿育女。 萨满们面无表情,再恶毒的话她们都听过了,心底起不了任何一丝波澜。 老迈的撒剌只手握尖刀,在奴隶恐惧的目光中步步靠近。 奴隶使劲吸气,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收腹,嘴里不停哀求,涕泪横流。 撒剌只丝毫不为所动,稳稳地将尖刀划下,“呼啦啦”一大坨东西流了出来,腥气冲天。 奴隶的咒骂被惨叫打断,片刻后又转而咒骂,但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撒剌只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走到青牛白马面前,轻抚其背,状似倾听。 阿保机、释鲁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撒剌只停止了倾听,转过身来,道:“此番出兵,大胜!” 原野中瞬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阿保机、释鲁相视一笑。他们不太信这些,但有人信就行。 汉人兵法云:“夫战,勇气也。” 士气高昂的状态下,战斗力倍增,确实可以多上几分胜算。 “杀牛宰羊,饱餐之后,出兵攻寨!”阿保机下令道。 牧人们立刻忙活了起来,喜气洋洋。 牛羊是草原人最宝贵的财产,一年四季的生计全仰赖于此。如果不是病死、老死、摔死、冻死之类,断断舍不得吃的,更何况大部分牛羊并不属于普通牧人,他们根本无权处置。 此时头人下令,那就不用客气了,敞开来吃就行。即便后面打仗死球了,做个饱死鬼也是好的。 阿保机悄悄离开了热闹的营地,亲自带人抵近夏人的营地,仔细侦察。 散落野外的游骑还在卖弄着技艺,捉对厮杀。看到大群装备精良的契丹骑兵靠近后,他们立刻舍弃了对手,拍马飞奔回营,契丹游骑则跟在后面,骑弓连射,畅快追杀。 “几天时间,营地就大变样。”阿保机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汉人是属什么的,这么会修城寨?” 静蕃寨西南面、东南面各自立起了一个小营寨,军旗高高飘扬,城内一丝喧哗也无,秩序井然。 阿保机知道,万胜黄头军抵达后,这三座营寨内的守军加起来已经突破了一万。 万余人啊,有把握吃下吗?吃下之后,一定可以让夏人士气重挫吧? “咚咚咚……”战鼓擂响了,数百夏骑突然冲出了静蕃寨。 他们远远下马,手持长槊、步弓,满脸无惧,大声挑衅。 阿保机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他伸手止住了,道:“别急,明日就来攻城。” 说完,深深地看了三个呈品字形排列的军寨,上马离开了。 ※※※※※※ 建极七年六月二十四日,艳阳高照,东南风轻拂。 一大早,契丹大军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充塞了整个战场。 有那么一瞬间,阿保机感觉到了久违的万丈豪情。 男人就该这样,骑最烈的马,统率最强大的军队,玩最美丽的女人,杀得敌人人头滚滚,让他们不敢反抗,尽皆跪地臣服。 阿保机哈哈大笑,在风中意气昂扬。 “邵树德无胆,不敢与我捉对厮杀。”阿保机抽出了腰间宝剑,道:“可惜了。若能擒杀此贼,便将其头颅斩下,做成酒器,送给月理朵。” 酋豪们亦笑。 有人打趣道:“听闻邵贼年已五十,怕是连弓都拉不动了。” “他若愿献出折皇后,拜阿保机为父,割地称臣,或可饶他一命。” “没说的,先把这几个鸟寨拔下,挫一挫夏人的锐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