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敦欲笑了,道:“我们弱,但识时务啊。我父是大夏忠顺碎叶王,我是王世子,你有什么?” 毗伽无言以对,但喝闷酒。 不一会儿,中官韩贽走了过来。敦欲立刻起身行礼,毗伽也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草草一礼。 “圣人召见二位。”韩贽言简意赅地说道。 “何事?”毗伽下意识脱口而出。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圣人最好忘了他,那样活得够长久,被召见真不是什么好事。 “廉婕妤已有两年未见朝散郎,求得圣人允准,今日可见上一面。”韩贽心情好,耐心回了一句。 “我娘亲?她怎么是婕妤?”毗伽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 有些事不怪他。亡国之君,在洛阳如同瘟神一般,少有人接触,消息自然不灵通,什么都不知道。 自明献皇后赵氏走后,充媛张惠心中郁结,不过年余,便离世而去。 同光元年初,脩仪裴氏也突发疾病,薨。 彼时圣人还在征战,这些位置便空了下来。回来之后,大行册封,以储氏为贵妃,以种氏为昭仪、以述律氏为脩仪、以江氏为充媛。 廉氏生下过皇子,肚里还怀着一个,得封婕妤,本就是应有之意。 蒙氏、偰氏、阿迭氏也一并得封。 如此一来,后宫再度充实了,目前共有嫔御二十三人——不过,按照邵树德私下里的话来说便是,“堪用者不足一半”。 “至于朝请郎,圣人则有要事交代。”韩贽说道。 敦欲幸灾乐祸地看了毗伽一眼,理了理袍服,道:“我这便去。” 毗伽本不想整理袍服,但想到要给母亲留下个好印象,便稍稍整理了下。 三人很快离去。 宴中觥筹交错,官员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尽享着太平繁华的光景,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悄然离开的敦欲、毗伽。 这个世界,有胜利者,有失败者,有得意者,有落寞者,本就如此。 ※※※※※※ “敦欲你好生收拾一下,元宵节后就离京吧。”大明宫承香殿内,邵树德说道。 甫一进殿,毗伽没想到圣人的注意力居然在敦欲身上,只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便专心对着敦欲说话。 旁边母亲廉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看着母亲明显凸起的肚子,毗伽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本设想过自己的心情:愤怒,外加一点点耻辱感带来的说不清的情绪。可在看到端坐在那里的圣人时,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什么勇气都烟消云散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有抑制不住的想颤抖的感觉。 很多人喜欢吹嘘自己如何英勇,如何充满男子气概,但当他真正面对死亡的威胁时,真实的表现会令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怎么会这么怂? “娘亲。”毗伽挪到廉氏面前,感觉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廉氏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再娶个新妇吧。” 毗伽低头不语。 那一边,邵树德继续说道:“你作为朕的使者,回趟碎叶吧,看望下汝父。” 敦欲满脑子问号。就这事,让我回去一趟?值得吗? 老实说,来长安这段时日,得圣人赐宅,又娶了新妇,见识了很多事情,正在兴头上呢,根本不想回去。 邵树德咳嗽了下。 韩贽会意,走到敦欲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敦欲恍然。 原来是想让父亲上表,请圣人加尊号“建文神武无上皇帝”啊。 也对,这事圣人只能暗示,不能明着来。 想想看,你派个钦差过去,堂而皇之要求人家上表,说出去不好听啊。这事,还是只能私下里暗示。 敦欲这下知道自己的差事了:前往碎叶、伊丽、热海三地,私下里传达圣人的意思。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接触西边各部落,主要是乌古斯、可萨回鹘(非北庭、阿尔泰可萨回鹘)甚至是不里阿尔人。 乌古斯回鹘若愿来投,可行册封之事。 可萨回鹘、不里阿尔人主要是先行接触,加强商贸。 “臣遵旨。”敦欲立刻应道。 虽然不舍长安,但有点事做也是好的。他看得出来,圣人十分重视这件事,并不仅仅是为了面上好看,背后还有更深的政治意义。 “你父亲年前上奏,有葛逻禄部落觊觎汗位,意图兵变,失败后投奔波斯。”邵树德又道:“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此番西行,不要带什么东西了,朕会令各驿站准备快马,你速去速回吧。”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