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一日忘记过为自己的老师复仇。 后来,郑迁担任某科会试的主考官,从上万份试卷中看到了沈聿的文章。他几乎可以断定,再过二十年,必有一位绝世名臣横空出世,登阁拜相、搅弄风云,至于是大忠还是大奸,谁也无从得知。 身为沈聿的坐师,郑迁自有规范引导的责任,于公是一片为国惜才之心,于私,他可不希望在百年之后,得意门生变为大奸臣,成为他永远无法洗脱的污点。 因此他对沈聿关怀备至、谆谆教导,也是怕他走了吴浚的老路,沦为奸党之流。 这些方面,沈聿对恩师是万分感激的。 官场上的引路人有多重要,恐怕只有在官场诡谲中摸爬滚打过的人才深有体会。 …… 再看眼下的朝局。 太子薨逝,储君之位虚悬三年,当今陛下仅剩两位年长的皇嗣,一为祁王,一为雍王。 太子过世前后,皇帝十分痛苦,找来方士为其化解,方士向他进言:“天子与储君都是天命真龙,一为真龙,一为潜龙,两者相遇必损其一,想来是潜龙弱而真龙强,太子抵挡不过,就重归天庭了。” 这个逻辑实在经不起推敲,自古那么多的帝王储君同朝,怎么人家没有折损,只有你家父子不能见面? 皇帝起先也是姑妄听之,可没过多久,孟端妃所生的四皇子雍王患了一场大病,险些就去见了列祖列宗。 后宫妃嫔无数,皇帝独宠端妃,爱屋及乌,自然也偏爱雍王。雍王这一病,可把他吓个了半死,直接辍朝闭关,日夜向天祷告,为雍王祈福。 七日之后,雍王果然转好,皇帝完全相信了道士之言,竟直接为他在封地建了座王府,让他离京避妨。 注意,是离京避妨,而不是离京就藩。 两个字的不同,蕴藏的含义却是天壤之别。 就藩意味着从皇储之争中淘汰出局,分支出去成为一个世袭罔替的小宗,从此不要想着再回京城施展什么作为了,因为它有个学名叫“谋反”。 避妨就不一样了,既然说“二龙相见比损其一”,外放的那个儿子,才应该是被视为潜龙的存在。 虽然这件事放在历朝历代都很奇葩,但鉴于当今天子做出的奇葩事数不胜数,满朝文武还是安静如鸡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雍王一走,留京的祁王可就尴尬了,因为他无论是吹冷风还是泡冰水都不会生病,他就算跟他的父皇捆在一起待上一夜,都半点不会折损。 作为真龙天子的儿子之一,两条龙兄弟一死一伤,唯独自己毫发无损,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啊! 老天仿佛也在告诉他:龙的事情你少管,踏踏实实做个人。 祁王是皇帝的次子,资质平庸,性情温吞,又因生母不受宠爱,从小备受冷落。但他比雍王年长一岁,依照无嫡立长的原则,理应接替先太子继承储君之位,朝中清流也数次上书请立祁王为太子,却皆被皇帝留中不发。从那之后,皇帝连留京的这个儿子也不怎么见面了。 祁王自知前途渺茫:父亲不待见他,朝臣不搭理他,每日谨小慎微的在夹缝里求生,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然,祁王也并非全无优势,他好歹有一个儿子。身为皇嗣,只生出一个儿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这一点上全靠同行衬托——雍王没有子嗣。 眼看雍王年近而立,膝下空无儿女,皇帝和他的宠妃都急坏了,太医一波一波的奔赴雍王府,珍贵的药材补品流水般的送到封地。皇帝命道士扶乩为他求子,端妃日日在殿内供奉送子观音,左等右等,他的正妃、侧妃全无消息。 首辅吴浚的长子吴琦与雍王交好,从各地搜罗美丽女子送进王府去充当雍王的姬妾,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急的这位小阁老在老爹的书房里来回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