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产,平江府每年缴纳的赋税是直接从郑家抬走的,府、县官被完全架空。 御书房内,皇帝捧着这份奏疏,双手都有些颤抖。 皇帝对郑迁一直是心存感激和尊敬的,即便君臣之间再有过节,也是政见不同,无伤大雅,就连郑瑾乡试舞弊的大罪,他也看在郑迁的面子上大事化小了。 卧薪尝胆铲除奸佞,扶持他坐上皇位的两朝元老,竟然是为患国朝的巨蠹。郑迁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瞬间崩塌,别说他的拥趸了,就连皇帝都难以接受,呆坐良久,还是将奏疏留中了,命人将副本带到内阁去,给郑阁老看看。 郑迁看到奏疏时,先是眼前一黑,原地晃了晃,被左右扶住,随后便叫来沈聿,因为这个赵淳他有印象,沈聿曾帮过他,还盛赞他为大亓官场最后的良心。 好一个讲良心的父母官。 可是细问之下,发现这事根本怪不得沈聿,因为赵淳完全是被各地士绅你一把我一把,给推到这个上位置的。 “恩师,奏疏上所言确有其事吗?”沈聿问。 郑迁对家里人的行为并非完全不知情,确实没重视过倒是真的。建国一百余载,士大夫备受优待,可以免除大量的杂役、摊派,因此地方投献成风,家家如此,又不是只有郑家一家。 不过十八万亩田地,也确实出乎他的意料。郑迁二十余年没有回过老家,祖产全由儿子和弟弟打理,前年长子回乡,也未曾向他禀报过这些事。 居然还趁灾年放高利贷,逼迫百姓以田地抵债,勾结当地丝商操控生丝价格,使小工坊入不敷出,进而低价收购工坊和织机,这都是他的好儿子好弟弟干出来的好事? “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郑迁捂着胸口坐回大案之后,叹息道:“明翰,我常常想,养这么多的儿孙,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恩师不要多想了,学生先扶您回去休息。”沈聿道。 将郑迁送回府上,沈聿望着惨白的日头。 他瞒着老师向姚滨举荐赵淳,就是为了督促平江府的清丈均赋,可是赵淳在平江待了三年,竟一改往日风格,与当地士绅相安无事,他一度对其感到失望。如今谢彦开返京,赵淳突然炸雷,直接将郑家这些年做下的好事捅上天听。 赵淳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 郑迁依照惯例上本请辞,皇帝拖沓着不知该作何处置。 郑迁走了,谁来主持内阁?皇帝看了一眼只会和稀泥的某袁姓次辅,只剩头疼。郑迁再不堪,也比没有要好。 首辅塌房了,皇帝不表态,文武百官只能观望。 谁知这样一拖,拖来了赵淳的第二封奏疏——《臣平江知府赵淳弹劾内外臣工因循怠政疏》。 直言满朝皆竖子,愚弱无能,推诿敷衍。 满朝文武支支吾吾……大家都被骂了,怎么办?一起停职请辞?这个朝廷还开不开了? 看着赵淳的奏疏,正愁眉不展的皇帝突然有些幸灾乐祸。 “这人怪有意思,谁都敢骂,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硬骨头啊。”皇帝笑着对陈公公打趣。 陈公公附和道:“可不是,胆子真大。” “胆子虽大,话却有理。”皇帝夸赞道。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刘公公送来今天的奏疏。 “送到内阁去吧。”皇帝心不在焉的说。 他正逐字逐句的细品赵淳的话,恨不得装裱起来,挂在奉天殿的殿门口去。 嘴替呀,这些话朕憋了很久了! 刘公公迟疑道:“陛下,上头这份,您还是先看看吧。” 皇帝有些不祥的预感,蹙眉拿起最顶部一份,居然又是赵淳的奏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