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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五】


点脑子的话,滚回到你的位置上做好你的工作。”

    她第一次听到裕然用这种语气说话,漫不经心,冷嘲热讽。但他念人名字的时候有种天生自带的轻佻感,但又因为他格外认真的咬字,听起来并不讨人厌。

    比故作深情地叫她“有有”要来得安心。

    “总裁……”焦有有垂下眼,右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托住手肘的左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

    她有紧张或者思考时会掐着什么的习惯。

    “今天预约见您的人里面没有‘逢时’这个名字。您是要找谁吗?”

    话音刚落,对面很明显陷入了短路的状态。

    一秒,两秒。焦有有心底里掐着秒,试图让自己冷静,可她越来越不稳的呼吸从话筒里传了过去。

    对面大概是察觉到了。

    “没事,你接着工作,我打错了。”他说道,恢复成某种交代工作的口吻,听起来颇有点安抚的意思。

    焦有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条件反射地从嗓子里颤出来:“您辛苦了。”

    通话结束。她放下手机,坐回座位上处理工作。

    手肘处传来隐隐的痛意,焦有有拉上衬衫,肘部薄薄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几道指甲印。

    下班前,她拿着日程表去问安排,离开前不经意地低下头,留意了一下总裁办公室里面的垃圾篓。

    %Arabica的纸杯倒扣在篓底,堆积在下的纸类垃圾洁白干燥。

    看来是喝完了。

    第二天,她在平常会去送咖啡的时间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往裕然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放上了一杯咖啡,杯柄朝他。

    她在茶水间冲咖啡时想了很久,最后根据自己能够接受的口味,用镊子祛取出叁颗方糖。

    如果他问了为什么这么做的话,如果他再一次回到会在无人时唤她“有有”的原点的话——

    而裕然什么也没有说。

    他叫她秘书,焦秘书,偶尔连名带姓是焦有有。

    唯独没叫过“有有”。

    家中顶灯啪地打开,刺眼的亮度让方才适应了昏暗路灯的眼睛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这种酸涩感将淋湿了的焦有有拉回现实。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足够熟悉一个人,短到不足衡量交付信任的天平该倾向何方。

    她走进浴室,脱下为了下楼送毛巾而随意穿上的外套。

    夏季闷热,刚才不足十分钟的对话便让她出了汗。贴身的T恤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内衣的轮廓,脖颈上流下的汗水濡湿了她胸前的一小片布料,形成一个小小的、容易引起异性遐想的漩涡。

    焦有有蓦然想起裕然在雨中拉住她的脸。

    雨雾很大,她那时正眯着眼努力辨认眼前鸣笛的车辆,估摸是见她没反应,驾驶座上的人气势汹汹地推开了车门,迈进雨里,叁步并作两步到自己跟前,扯住了她的手腕就往车后座带。

    英俊得接近盛气凌人的半狼奔在雨水的冲刷下塌了不少,裕然力气有点大地往脑后薅了一把,将她塞进车后座后,用这么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个瞬间焦有有瑟缩了一瞬,某个画面与现在的场景重迭,只不过下一秒眼前的视线就被裕然脱下来的西装外套盖住。

    “穿上。”

    语气不怎么好,但行为非常绅士、体贴。

    淋浴头冲下来阵阵温水,水蒸气氤氲。热水流过身体的感觉舒适得让人安心,寒冷时会让人产生回到母胎的错觉,有种轻飘飘的安全感。

    焦有有掬了一捧水在掌心,随后闭着眼浇到脸上。

    热水覆盖过一小时前被雨淋凉了的脸,焦有有又盛了满满一捧,再度淋到脸上。

    热水从鼻尖低落,微凉的泪从眼眶流下,她呜咽着哭了出来,越是想要拼命制止,却无法控制身体颤抖的本能。

    她不知道他是谁。

    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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