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两个林中人小孩,抬着一盆用桦皮裹着分割好的狍肉,瞧见乔金粟和黑豹坐在门槛上,就唤了一声。 乔金粟和黑豹都没动,只有眼珠子转了过来。 他们就蹲在院墙外,同乔金粟说:“这是腿肉,鲜嫩的,直接烤烤、煮煮都能吃。这是胸肉,抹了盐巴的,我娘都穿好绳了,你直接挂屋檐下晾几天,晚上记得收屋里去,等干了硬了就能吃了,撕成一根根的嚼着吃,可打发时间了。” 乔金粟没有说话,沉默着看他们把一包包肉顺着篱笆缝隙塞进来。 乔银豆被孙婆婆带回家去同小娃娃一起照看了,茅娘要带乔金粟回去的,但她不愿意,就这样坐在家门口,屋里偶尔会传出乔婶的哭嚎,但更多时候是一片寂静的,毕竟哭也是很耗费精神的。 释月来过一回,蹲下来摸了摸乔金粟的脸,用一件长绒的大氅把她裹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乔金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是释月第一次主动摸她的脸。 黑豹也钻进大氅里,像个火炉一样暖和,乔金粟没觉得冷,雪落下来了也不冷,她都没意识到下了初雪,倒是黑豹呜呜地叫了几声,仰脸用鼻尖去接雪。 然后等它摇着尾巴转身想把鼻尖这片冰凉纯洁的雪花奉给乔金粟时,它发现视野中模糊的一点白,已经消失了,黑豹看得都对眼了,有些傻气。 乔金粟的嘴角动了动,只是没笑出来,像是僵掉了。 大地苍山白得很快,雪地里冒出一个人来,朝着这边走来。 乔金粟起初不在意,她垂着眼,只瞧着眼前半丈地,小院变得好没意思,插在墙头的风车也落了雪,可能是太重了,风吹来的时候,动都不动。 篱笆墙‘吱呀’一声开了,乔金粟看着那双赤足踏进薄薄的积雪里,一下就把大地烫出了一个洞,露出地下荒芜的草皮来。 乔金粟抬起头,瞧见喜温出现在她眼前,长发梳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辫子上坠满零落的花蕊绿叶,或含苞或盛放,鲜活而灵动。 这冷天该穿裘袄才对,可她只穿了一条金棕色的长裙,斑斑点点好似梅花鹿,但底色又仿佛刷了很淡的银纹,交领处露出那件深蓝素布衣的一角。 “粟粟。”喜温蹲下身,双眸炯炯有神,正充满怜惜地看着她。 乔金粟想笑一下,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想哭。 “喜温阿姐,你醒了?太好了。” 她是很真心实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干巴巴的,仿佛只是一句客套话。 至亲的离世是一辈子的事,乔金粟不懂,但已经感受到了。 喜温将她搂在怀里,像摇晃小婴孩那样安抚着她,自打有了乔银豆,乔金粟再没有被人这样哄过。 她哭了起来,哭得没有任何遮掩,把所有的眼泪和痛苦都哭出去,然后蜷在喜温怀里睡着了。 屋里,乔婶望着房梁一动不动,喜温进来时她毫无反应,劝慰的话早已说干。她只好拨旺了灶洞里的炭火,抱着乔金粟去了小馆子里。 喜温有点明白释月和方稷玄不是常人,但他们到底是什么,连雨朵也说不上来。 总之,她是救了自己性命的阿月就行了。 在释月的摇椅上,乔金粟睡得更沉了,大狗小狗跳上来挤着她,严严实实,一丝风都不透。 锅里蒸着乔婶许诺过的豆包,黄黏米和圆江米两种皮子,厚墩墩的,看起来就叫人觉得满足。 释月贪心,想着一锅全蒸出来,一个个摆得太紧,又没有裹苏子叶,所以粘一块扯不开,扯开就要露馅,这就不美了,豆包也做得小,比酒盅大一点,叫她直接抓起来七八个一气吃,她又不要。 方稷玄只好用干净的剪子一个个替她绞开来,豆包不光吃豆馅的滋味,外皮嚼起来也是艮啾啾的,搁上一碟蜂蜜,碾出一撮糖霜来,蘸一蘸再吃。 本来以为蘸蜂蜜的会好吃点,但没想到是蘸糖霜更好吃,因为豆包黏糊,糖霜又没碾成粉末,大大小小的糖粒子一碰就黏住了,嚼起来有些颗粒感,释月的豆包整个都砸糖碗里滚了一圈,吃起来‘嘎吱嘎吱’的响。 豆馅也有许多种,芸豆、红小豆的,就一股子甜豆味,加了枣的,更湿滑甜蜜一点。 杂了苞米粒的,咬到的时候会迸出一点汁来,还有包了板栗仁的,好吃,就是板栗仁塞多了有点噎。 方稷玄递过来一杯水,释月喝了一口,发现清甜微酸,居然是春日里才有的桦树汁。 ‘方稷玄哪有迁跃时空取物的能耐?’ 她困惑地一歪首,耳垂上用松针叶编织出来的绿星星随着一晃。 可他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望着她,又错开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