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员,直到火把越烧越旺,他才缓缓起身,表情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庄园在三天前被坎森公爵拍下,今天是他们搬离的日子。这些画像与雕塑都是过去五年一点一点积蓄下来的,现在全被搬在了一起,他才惊觉竟然有这么多。 只是一切都变得讽刺。 母亲不允许将这些带走,他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但也不会留给任何人,只是淡淡地点头:“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他走到最中心的那副最大的画像面前,画中人正将脸庞贴在盛开的山茶花丛上,娇艳的花朵却不及他的颜色,那双碧绿如同深潭的眸子好像穿过粗糙的画布与厚厚的颜料直视拿着火把的安塞尔,含着笑意。 安塞尔眼神平静之下压抑着痛苦与疯狂,机械地抬起手臂,点燃了画布。火焰迅速烧出黑色的边缘,画中人绝美的容颜变得狰狞起来,向下滴落的灰烬如同眼泪。 安塞尔没有看见一样,绕着房间快步走了一圈,将所有的画像点燃,窗口吹进来的风掀开他额前的长发,风衣下摆与脑后的低马尾飘荡,透亮的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火光,好像也在能熊燃烧。 点燃的画像砸落,火焰蔓延到摆放在地上的石膏像,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安塞尔眼神朦胧地看过去,那个正面胸像已经被火烧得裂开,非常凑巧地眼睛下方的颧骨裂出了泪痕似的两道。 安塞尔怔怔地看着,好像放弃了思考的能力,任由火势越来越大,将那座石膏像烧得粉碎。一滴眼泪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落。 艾姆霍兹夫人正在清点仓库中的物品,一抬头,看见阁楼的窗户里涌出滚滚黑烟,心脏几乎骤停。 她疯也似的喊着庄园剩下的仆人去救火。 但是当阁楼烧得通红的门被踹开时,他们却看见里面的火已经熄灭了。 安塞尔站在烧毁的画像之中,站在满地的石膏碎片里,垂着头,失魂落魄,浑身脏污,双手还提着一个向下滴着水的木桶,脚边是另一个空桶。 夫人以为他想自焚,冲上去,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胳膊,给了他结结实实一个耳光。安塞尔被打了个踉跄,倒退一步,手中的木桶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撞到墙壁才停下。 “您不用担心我……”安塞尔咽下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抬起琥珀色明亮清醒的眼睛,露出安宁温和的笑容,声音坚定平静与周围一片狼藉形成可怕荒诞的反差: “我不会做傻事的……” 他就是太恨自己的理智,哪怕是心灰意冷的时候,也会提前准备好满满两桶的清水用来熄灭疯狂的火焰。 火焰熄灭,墙上依旧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他们没有心情清理,就这么在夜晚结束前离开了雾都。维恩从坎森公爵那里逃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人去楼空的场面。 安塞尔回到爱丁堡的时候,几乎一贫如洗,之前就已经说过每天都只能喝卷心菜汤吃劣质面包,出门步行只剩下一套西装,然而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他从零开始做了些小生意,刚刚有了些起色,母亲却因为爱丁堡糟糕的水循环系统感染了伤寒,他的积蓄为了治病再次挥霍一空,甚至跟着他一起的仆人们也典当了自己的物品,可是还是无济于事。 他跪伏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边,徒劳地握着那双渐渐失温的手,曾经锦衣玉食的贵族夫人此时穿着朴素的睡衣苍白憔悴,半年时间好像衰老了十岁。 “对不起,对不起……”安塞尔无助地重复着,那双见惯了苦难,流惯了眼泪的眸子此时有些空洞干涸,他心如刀割:“都是因为我……” 都是我一意孤行,为了所谓的大义道德,将家人与朋友置于贫困被动的位置。 都是我没有能力,不仅筹不到钱还债,还赚不到治病的费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病情逐渐加重。 都是我去了西印,都是我贪心不足,都是我…… “不是的。”夫人的手掌轻轻覆盖上安塞尔的脸庞,露出一个轻柔得好像羽毛的笑容:“不怪你……” “永远不要为你的善良而羞愧,永远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自责……”母亲笑着与安塞尔额头相抵,眼中泪水晶莹:“我只是换一个地方继续爱你……” 安塞尔的眼神动摇,呼吸放得很轻,眼眶里布满血丝,胸腔中又因为疲惫劳累隐隐有轰鸣声作响。 “我教过你的呀……”母亲一改往常的强硬模样,语气轻柔,好像回到了父亲离开之前的文气温柔的模样。她费力地支起身子,将安塞尔搂进怀里,气息微弱:”……善良是一种天赋,保持善良是一种能力……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两种都有的人,我为你感到骄傲……” 安塞尔痛苦地抱住母亲,却觉得睡衣底下是一具骷髅。 母亲轻轻拍着安塞尔的后背,就好像小时候无数次为他顺气,防止他在睡梦中室息。“不要离开我……”安塞尔好不容易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却跟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母亲轻笑一声,将下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