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里光线朦胧,冷冷清清。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林幼宁始料未及,而周云刚刚说的那些话仍然盘亘在她脑海里尚未消化,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别闹了,钟意,你才二十四岁,结婚不是过家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没有在跟你过家家。”钟意毫无停留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回美国领证。林叔叔的病,我也会想办法治,刚刚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专家那边说有七成把握。” 昏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有种模糊的温柔。 林幼宁抬起头看他,很久都没说话。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钟意放缓了语气,又道,“我没有任何强迫或威胁你的意思,无论你想和谁结婚,林叔叔的病我都不会不管,只是,姐姐……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你刚刚也说了,结婚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你跟他也就认识了不到半年,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未必真的了解。” 钟意实在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知道她不喜欢欠人情。 林幼宁猛然间有一种被吃定了的感觉。 或许这辈子她都要和这个人纠缠不休,时间越久,越算不清。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有点艰难地开口:“我爸的事……我很感激你愿意帮忙,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你非要让它变成一种交易吗?”钟意直直地看着她,神情逐渐变得冷静,“我帮忙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我不想看你伤心,仅此而已。” 林幼宁偏过头去不看他,昏暗的光线将地下停车场一分为二,他们站在黑暗里,再往前几步,就能看到光。 她想起自己前不久对夏栀说过的话——有些事真的要认命。 命中注定逃不开的人,费尽力气也是徒劳。 良久,她开口:“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钟意愣了愣,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她问,“你的婚姻保质期有多久?一年?两年?” “……是永远。”他终于回神,声音轻颤,“我向你承诺过的,永远。” 林幼宁重新望向他,眼里盛着浅浅的悲哀,“钟意,我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能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无法呼吸,钟意在她的眼神里感到自惭形秽,胡乱地道歉,“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以前的事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所有之前做错的,我都会努力弥补回来,你愿意结婚就结,你不愿意就不结,我可以一直留在国内,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了。” 时隔两年,再次听到他的承诺,林幼宁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 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吗?死灰真的可以复燃吗? 还是她从未真正放下过呢?她感到茫然无措。 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蓄满泪水,稍稍一眨,便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林幼宁兀自发呆,没有理会,半晌,他凑过来,很小心地帮她把眼泪擦掉了。 “姐姐,”钟意摸了摸她的脸颊,闷声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 林幼宁自诩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认识他之后这几年流得多。 停车场里,有辆私家车从后方开过来,朝他们摁了几声喇叭,钟意便拉着她的手后退几步,让出了通道。 车辆缓慢驶过,周围忽的一下亮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钟意把她抱进怀里,很温柔,很小心,像抱着一块易碎而珍贵的玻璃。 林幼宁僵立片刻,头一次,没有推开这个怀抱。 爱情究竟是什么,时至今日,钟意仍然不懂。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