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凝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一阵反胃,便不顾礼数跑也似地衝出了大殿。 「红凝!」竺允道转身欲追,却发现楚沉风早已先他一步抢出殿外。 「红凝。」 楚沉风跟着毫无目的的柳红凝走着,最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看着柳红凝面向一堵院墙、一池清水席地坐了下来。 「红凝,」楚沉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也就沉默了下来。如果这时有风,肯定能将这寂静得令人害怕的地方吹起一丝生气,然则沉默的柳红凝却始终选择沉默,只让这沉重的氛围稳妥地堆叠在週遭的环境中。 竺允道亦随后踏步而来,他的脚步声沉着,熟悉此声的柳红凝虽然没有回头,终究是开口吶道:「爹。」 「你还愿意叫我爹吗?」竺允道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句,从语气上听来更像是一种感叹。他从楚沉风那儿接受到了带些复杂目光的视线,而后示意他能离去。 楚沉风想了一会,也只能点头而去。 竺允道走到了柳红凝身后,却未与之一同席地而坐。他道:「你肯定是为了自己痛恨李鸿岁,又在得知他是你生父的同时而对自己的行径感到罪恶吧。」 「却是爹了解我。」柳红凝的嘴角牵了牵:「我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把你变成傻子的是我。」竺允道感叹着,一面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柳红凝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负气:「爹,你却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竺允道苦笑了,却笑不出声来:「爹是自私的,自是希望……能像从前那般避世远居变好!」 「避世远居也非爹所愿吧!」柳红凝的心情稍加平復后,便更能从过往所听得的故事当中由自己的脑袋来串通出整个脉络:「或许爹想改变的是更早、更早以前的事情,是我还没出生之前。」 是啊。 然则若那时改变了,又怎么有现在的柳红凝呢? 柳红凝终于站了起来,回过头好好地看着竺允道说着:「我似乎已经可以知道一切了,爹?」 「是啊,是我一直瞒着你。」竺允道这回却闭上了眼睛,似乎想拦住从眼中流露出的痛苦神情:「那是……我非常小的时候的事了。」 从与柳灵画青梅竹马、随着她被过继到嶍王府,接着将所有与她的故事、与李鸿岁的恩怨等,娓娓道出。 竺允道说完了,才睁开了双眼,却看见柳红凝红了眼眶。「是这样啊。」而后道:「娘真的很喜欢爹,真的很喜欢。……如果娘当初嫁的是爹,而不是李鸿岁,该有多好?」 「但……」竺允道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说的话:「李鸿岁才是你的生父。」 柳红凝受伤地冷笑一声:「但我与他除却无可避免的血缘,却是不想再有瓜葛。」 「是这样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进了柳红凝的耳中,柳红凝这才了解不知何时天子与太子在楚沉风、杜旬飘的护卫下走了过来。「那么,朕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了。」 面对天子,柳红凝似乎无所畏惧:「皇上要杀他?」 「是。」天子冷淡地:「他犯下了数项死罪,死不足惜。」 柳红凝道:「那是朝廷律法的事,为何要听我的意见?」 天子道:「因为那人与你血脉关联。」 柳红凝似乎被「血脉」二字击中了心口,而后负气道:「才不干我的事!」便转头要离去,却被竺允道唤得一声:「不得无礼!」才停下了脚步。 太子看了不禁感叹:「父皇,柳红凝与妹妹极为相似。」 「你说得不错。」天子的语调当中不难听出缅怀之情:「灵画从前也是与我这样闹彆扭的。」 柳红凝听着天子与太子二人的对话,彷彿是母亲的灵魂亦缠绕在他们彼此的身上,像是个遗憾一般纠结在眾人的心灵,想着,便道:「能不处死那个人吗?」 这回有所反应的是太子:「为何?」 柳红凝道:「我还想多知道些娘的事情,所以无论再讨厌,都必须要面对那个人。」 太子看向了天子,而天子沉吟了一会,终究允诺。 * 长安镇週有长安村,长安村旁有一座矮山,矮山上有一幢小屋,那终究是柳红凝最为熟悉的地方。柳红凝于是谢绝了天子、太子与皇后的邀约,不愿到京城,或者皇城内部居住,而是决意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中。 从前常作的恶梦如今早已不再困扰着她,然则取而代之的是那几日滞留皇城时,央着皇后等人看着属于娘亲的遗物、画像。于皇城当中从前准备让柳灵画归寧时留宿的房间如今也变成了柳灵画于京城当中的「客栈」,柳红凝自那时以后便总依着人们所形容的、娘亲的长相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