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声而已。」 「是,我在作贱自己的身体,我在挥霍自己的健康,那又如何!他有资格管我吗?自己出了事,还要死顶,顶到陆运会之后才东窗事发,为什么不一早就对症下药、赶紧休学然后尽快做化疗?为什么王妈会容许他做这种蠢事?为什么王秀真那呆子知道事情这么严重,也不早跟我说!」李旭忽然失控地大叫,叫了出声,才愕然地掩着自己的口,好似体内有一种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东西,使他失声大叫、要发洩那种不知名的情绪。 每次去探王秀明,李旭总是像一轮影子,不言不语,脸色也是黑的,默然立在墙边,侧着头看出面的风景,在林春和其他人面前时,一句话也不跟王秀明说,也许他是在生王秀明的气。王秀明却视若无睹,常常逗李旭说话,说些无聊又好笑的话,李旭总是置若罔闻。 林春只知道李旭还是会跟王秀明说话的,只是不在任何人面前说。假如说林春和陈秋、陈心和戴志各有一层特别的关係,那王秀明和李旭之间亦有种微妙的牵连。李旭的转变应是反常的,但李旭和王秀明双方的家长都没觉得不合理,就放任李旭将时间留给王秀明,对他憔悴的容顏隻眼开、隻眼闭。学校的同学摺了星星、写了信给王秀明、或者有什么小礼物,也总托李旭带去医院。李旭总是慎而重之地说:「谢谢,有心了,我会交给他。」 已经星期三了。本来医生在星期二就要王秀明搬去血科,可王秀明抵死不从,怎么说也要再在普通病房多待一天,星期三晚才转去血科,那医生最后还是顺了王秀明的意。王秀明搬去血科后,其他人理论上不能再去探望他,可王秀明再三央求医生,医生见星期五才正式开始化疗,便让李旭他们星期四再来一天。 再过这天和明天,他们就有好长的一段日子要见不到王秀明了。戴志他们都尽量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以免再加重王秀明的压力。戴志笑说:「你看你,病房一天比一天乱,后面的柜子都堆满东西了……话说回来,你放这么多罐头干嘛啊?」 「那不是普通罐头,是营养罐头呢。」王秀明拿起一个,在手里拋了拋,说:「化疗是有副作用的,有些人会口腔溃烂,有的是肚泻呕吐,有的是毫无食慾,如果是女人的话,听说连经期也会受到影响。我也不知道我会出现哪一种副作用,听说年轻患者出现副作用的情况比较少,就是有,也不会太严重。可我爸妈还是替我买了不少罐头,万一我真吃不下东西,就唯有吃这种流质食物。」 「这罐头有味道吗?」林春好奇问。 「有啊,等我看看……有了,这个是云呢拿口味的。」 陈秋笑着说:「怎么听起来像甜点,好像很好吃。」 「少来!我现在就给你开一罐,你给我通通吞下去,看你还敢不敢说好吃!」王秀明嗤笑。 几个人又笑闹了一回,难得的,李旭脸上也有一两抹笑影。王秀明呆呆地看着李旭那微乎其微的笑,眼睛捨不得移开半分,他们看了,又静下来,不敢打扰。这并非尷尬的沉默,而是一种宜人的寧静。最高级的相处,并不是能够随时与地方有说不尽的话题,而是那个人坐在你身旁,大家半句话也不说,却自然感到安寧,李旭和王秀明便进入了这种境界。 「李旭,你们是时候要走了,明天再来吧,如果你们想来的话。」王秀明说,他每天都会叫他们再来,结尾处却总要加一句「如果你们想来的话」,既想和他们见面,又不想逼他们每天来报到。林春第一次蹺掉这么多补课,补习没去上了,琴也停学一周。他跟母亲说过王秀明的事,林母也体谅林春,叫他没有心情的话就少上几天补习班,反正明天也是最后一天去探王秀明了。 林春还是会上陈秋家竭竭,两人时常脱了衣服,静静相拥,也不挑逗对方,纯粹想要那种耳鬓廝磨、肉体相依的温暖感觉,没有更多欲望。两个不安的人相拥,心中忽然就多了几分勇气,渐渐稳定下来。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例如是想看的书,我们可以给你带过来,明天……是最后机会了。」戴志迟疑着说。王秀明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想了想,一一巡视他们的脸孔,最后停在李旭脸上,王秀明说:「我想好似平时那般,再见你们一次。」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