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枕着楚兆春的胸口,纵使无力,还是在楚兆春的胸口咬了几下,太轻,留不下任何印记,就似他们在对方生命所留下的痕跡,其实轻得像在沙地上用树枝划下一条长痕,海水捲来,一切就消失。 是的,消失。有一天他与楚兆春的肉体会消失,梦笔记会消失,梦也会消失。「他」再也无法玩弄他们。樊梦说,他不再记恨。在一切消失前,他愿意和楚兆春消磨时间,只因他们同是受害者,理所当然要凑合一下。 带着平静的心与性的满足,他们入睡。这是他们第一次躺在彼此身边。樊梦作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见到自己坐在自己家里。 母亲在厨房里做菜,一边切菜,一边吹口哨,这是母亲的习惯。樊梦伸了个懒腰,躺在沙发上,就要睡去,这时门铃响了。樊梦脸上现出笑容,却不知自己为何而笑。 樊梦感到自己一跃而下,离开沙发,跑到大门处去开门,见到一张也是颇熟悉的脸。 「你今天来吃饭?」这对白他说过,樊梦心里某一个清醒的他想着。 「当然,我买了手信。」那个熟悉的他提着一盒蛋糕。樊梦关了门。 「我妈一定很高兴。」但他是如何得知樊梦的地址呢? 「上次你说过你跟你妈都爱吃这家饼店的蛋糕,我就记住了。」他摘下粗黑框眼镜,露出一双温文的黑眼睛。 「都叫你不要戴这眼镜,不衬你。你又没近视。」但樊梦是怎样知道他其实是没有近视的呢? 「可是我习惯了。」他把眼镜放进一个浅蓝色眼镜盒,抬头,把眼镜盒递给樊梦:「你替我放好。」 「我哪知道你想我放在哪里。」樊梦却动身走入自己房间,将他的眼镜盒放在书桌上。未转身,樊梦的腰便被他从后抱着。 「别这样,我妈还在家。」他怎可能会这样做? 「可是我叫你不要在书桌上贴这种半裸女生的poster,你又不听。上次我送你那张风景poster呢?你不喜欢吗?那是樱花,日本的樱花怒放的画面。」他枕在樊梦的肩,鬼祟的嘴唇爬上樊梦的颈背。 「我等会儿就贴,我妈还在家。」但他什么时候送过樱花poster给樊梦? 「现在翻出来贴。」但他双手自腰间滑入樊梦的胸膛,用力拧着他的乳头。 「你别这样……」但他解开樊梦的裤链。 「你别这样……」但他托着樊梦的脸,吻下来。他的人温和如桂花,落地无声,细碎绵密,却有极强侵略性,最后一地铺满金黄色的花碎,再也不復泥土原来的顏色。 「你别这样,乔楚,你别……」 樊梦猛地睁开眼,一身都是冷汗,眼前是一片煞白,那是他所不熟悉的一面天花板。他以手背拭着额头至脸颊的汗水,侧头看着房间的窗子,外边是一片深蓝,远处浮着一抹清淡的浅蓝。他以手压着床,借力坐起来,在地板拾起一条短裤穿上,便跨下床。樊梦转过头,看见楚兆春赤裸上身,侧身面向樊梦的方向,酣睡。窗外的蓝光带有夜的妖媚,均匀地扫在楚兆春的脸、身子,使他像一个希腊式的象牙雕塑。沉睡中的爱罗斯。 樊梦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他必须抱紧双腿才能止着腿的颤抖。脸靠在膝盖,膝盖处一片湿,他擦过自己的脸,发现泪水不知何时爬满他的脸,眼睛却没有丝毫灼热感。 似死人。 樊梦感到惊惧,却失去流泪时的哀慟。 他信手自楚兆春的书桌拿来一张白纸跟一支笔,就着窗外蓝光,写道: 「我不知这是日或夜。我不知这是几年。我不知这是几月几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