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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西北偏北》(下)


到那饱满的紫红色快要涨破了薄皮,才被悠闲地摘下。

    “我想出来看看,又没有钱,所以只有应征入军校。”隆非轻描淡写地说,没能察觉对方此时正在脑海中重播的那段乌托邦似的片段,径自掏出夹克口袋里揉皱的一包烟草,在义征微微变色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卷好,上烟嘴,再用打火机点燃,“亏我还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突然就搬走了。真不敢相信,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也不带这么夸张的……你居然从来没对我提过一个字。”

    尽管对方在室内吸烟的行为引起了他的不适,义征仍旧一言不发地拿过玻璃烟灰缸放在他的手边。实际上这样的再会并不是他期待的,义征接近于一个完美主义者,倾向于将那美好易逝的回忆密闭封存起来,断绝所有与现实和未来的线索,它便会像一堆储存在玻璃罐子里的橘子般总是保持着新鲜生动的颜色,然后发酵成酒一般香醇。就算他一再提醒自己,任何人都会成长和改变,这样细节的反差并不说明什么,但是他却无比希望隆非一直留在凝固那段岁月的边远乡村,甚至依旧保持着少年时的样子。

    “谁让你不看电视也不看报纸,刚登基的那段时间我可没少在媒体上露面。”

    “为什么你不留在垠里?都是国王了,不住在首都很奇怪吧?”

    “我在的地方就是首都,”义征回答得强硬却含糊,尽量规避着某些会触发到雷区的话题,“郡蓝很快会成为新的行政中心的。不过……最开始的原因是我妻子怀孕了,她需要静养。”

    “等等,你结婚了?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面前的青年总算被唤起了一些牢骚,急着说话让他微微被嘴里刚形成的烟圈呛到,于是拧紧了眉头,哭笑不得地质问到,“我怎么觉得你一直把我当傻瓜?”

    “我是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不过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很要好,没错,告不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以为你至少在走的时候会跟我打个招呼,来几封信什么的,我以为得不对?”

    义征面无表情地坐着,沉默让他看起来像是承认自己的无法反驳。

    隆非,你知不知道那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多么脆弱和难以维系?像是个透明的玻璃罐子,即使手上有一点点污渍,碰触之后也会留下不洁的印痕。

    就在我双手染满鲜血的那天晚上,我知道我已经不能留下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了与你和那片平凡亲切的天地发生分歧的道路。尽管是为了最低限度的保全自身才对自己的血亲开了杀戒,在权力之争的泥沼中欲罢不能地深陷。这肮脏的,怎么洗也像是洗不干净的腥红,将会开始持续将身边的人陷入不幸。

    你只要留在那个密封的玻璃罐子里就安全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2

    硝烟和晨曦吹起的轻微风沙混合上升,使得莫巴哈熏黑的废墟变成黄沙尽头又一座迷离的坟冢,这个人口达到一万两千左右,经历了贫弱的自然供给与人类生存需求的平衡,才逐渐形成规模的镇子,在一夜间便被大规模杀伤武器啃食得只剩光秃骨架。

    由于指挥官所下达的毫无顾忌的作战命令,居民的伤亡触目惊心。负责将尸体集中起来处理的士兵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恶心的差事,嘴里一边咒骂着一边时不时往那没有生命的肉块上踢几脚。

    俊流坐在随队军医临时布置的救治室里,窗户关得严丝和缝,室内容易接触到的地方被粗略地喷了消毒剂,一个护士刚刚帮他清理了皮肤表面的烫伤,将衣服烧焦的碎片从裸露的血肉中一点点分离出来,剪破遍布的水泡,涂上厚厚一层白色的药膏后再用石蜡纱布包缠起来,微凉的触觉让持续的火辣刺痛有所舒缓,随后他接受了一剂抗生素的注射以防止感染。

    就在他准备移动到走廊外的另一间休息室,把接受治疗的位置让给等候着的其他士兵时,窗外响起了吵闹的人声和间断的高声威吓,是盟军的士兵正押送着几队战俘穿过残垣断壁的巷道,往镇外公路旁的空地集中。

    从外表特征也能分辨其中不少人是本地居民,男人或女人都将染着污物的双手放在脑后,铁青色的嘴唇紧闭,神色麻木地埋着头,似乎已经并不关心即将到来的判决。在这机械移动着的漫长人群中,俊流突然又发现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一开始向他讨要食物,后来又试图把他从即将被攻击的部队中引开的小男孩,他仍然穿着那身破旧的罩衣,正跟着大人茫然地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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