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凌晨的时候回到了陈占和那儿。 他坐在客厅里,一脸的憔悴,就在不开灯的黑暗中,无声地抽着烟。 我开了灯。 他掐灭了烟,朝我走来,唤了一声“钟唯”,在黑暗中用力地抱住我,不言不语。我由他动作,不回应、不推开,等他自己松手了,我开灯脱鞋进浴室洗澡。 出了浴室,看见陈占和就坐在床上发呆。 时间恍惚回到第一个夜晚后的早晨,他也是这样坐着,那个时候他盘算的是“我们试试吧”。现在可能是南辕北辙。 我掀开被子钻进去。他熄灭灯,也窝进来。 他从身后圈住我,附在我耳边呢喃:“你是不是多想了。” “可能吧。” “因为史赴的话?” “你们有打赌吗?” “他们有的。” “你也参与了?” “我不能不说我没有。” “哦。恭喜你赢了。” “我是赢了。那是因为我有你了。” “你什么时候走?我说的是调职去美国。” “钟唯!” “通知我,我会去送你的。” “钟唯,你怎么可以又一次这样,自己一个人做了所有决定!” “你填了吗,调职表。” “我打算……” “没有是吧。年底前,我都还能去送你。” “你非要这样吗?” “陈占和。”我打断他,坐起身子,摸着肚子,有点委屈地说:“我饿了,刚刚晚饭好像没吃饱。” 他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就煮面好不好,加个蛋。”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叹气下床的声音,厨房传来了动静,一阵香飘来。 他端着面进来。面上撒了葱花,加了青菜,我戳破黄澄澄的中间,任由蛋黄流到面条上。 嘬着面条,慢慢地嚼,呡到牙酸,酸味在口腔里蔓延开,眼泪一滴一滴掉到碗里。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他拿走碗,放到床头,开始俯身亲我。一点一点侵蚀,生锈的知觉,酸味在心里荡漾开。 我的心如废墟,还不罢休地落下片片枯黄的叶。 我回抱住他,堕落到萧索的墓碑里,假装古墓里绿意盎然,假装严冬里温暖如春,假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是我的一片天堂,就这样吧,不到最后一刻,我便不选择先离开。 上午拍摄“杜聘宇专题”的采访,回来后忙着写稿与剪辑整理。下班后,就去医院看望丹芊,被她掐着脸,嚷嚷“老妈子一样烦死了”。 我回道:“再过4个月,你就真是老妈子了。” 她满不在乎的,拿着画笔写生。我凑近一看,画的是楼下的公园,散步的老人,裹得暖和的小孩,还有一大片的树木。 我说:“你累不累,歇会儿。” 丹芊比划着小拇指说:“这才这么丁点量。我灵感突飞的时候,一天画十几张。” 我摸摸丹芊鼓起的肚子:“你这肚子哟。瞧你瘦的,我真看不出来,你怀6个月了。” 她哈哈大笑:“我混时尚圈的,体形和品味是很重要的,好吗。其实想想,你去苏曼婚礼,就你和陈占和开始鬼混起那天,我应该就有2个月了吧。” 我反驳道:“你才是鬼混好吗。你这是未婚先孕。” 她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地说:“哎呀。我去美国后,会立马领证的。安啦安啦。我一定不会让这只小崽子变成黑户的。婚礼就等生完再办吧,到时候你要来做伴娘哈。” “要定居美国吗?” “嗯。”她点点头,看着我,“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你要是想我了,你也要记得飞去美国找我。” “我不喜欢美国。”我说。 下楼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陈占和坐上了另一部电梯,鬼使神差的,我跟了过去,正想叫住他,却看见他走进了一家病房,里面还有周钧、汪俊。 苏曼躺在病床上,眉眼盈盈、笑意盎然。 我一惊慌,退了出去,满腹揣想逃也似的回到丹芊的房间。 却发现她已经阖眼睡着了,那美国人握着她的手守在床边。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惊慌的心反而平静了。幸好我没有鲁莽地打开门惊扰了他们,我坐上出租车回到了陈占和那儿。 开门,他果然不在。 等到很晚,才听到他的开门声。 他来到床边看了看我,我阖眼不动。他去了浴室,我才睁开眼睛,竟然闻到一阵面香从客厅传来。 过后,他洗完澡,径自去了客厅吃面。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