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之中是一具赤裸而洁白的身体,有着属于少女的曼妙,却又因为伤痕而显得残破不堪。 头发垂了下来,长至腰窝,猛地一看是属于明夏人的那种黑色,然而在阳光下,却又显得比黑发要浅一些,是一种深亚麻的颜色。 镜子里的姑娘有个小巧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尖,一双桃花眼生得极美,纵然她总是抿紧双唇,却因为那一双含情目,而显得总是含情脉脉的。她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因为混血的缘故而有另外一丝风韵。 侍女们上前替她裹上了棉袍,随后又牵着她的手,让她靠在长椅上,仔仔细细为她的每一寸皮肤涂着来自东方的香膏——曲拂儿曾经百般拒绝,可是为首的侍女妈妈却告诉她,若是她拒绝了她们,那么等待她们的会是主人的一顿鞭子也说不一定。 侍女们的手指灵巧而温柔,香膏搁置在手心中用体温融化了,涂抹在她的身体上,是一种清凛的香气。曲拂儿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明夏的日子,大概,这是和东方的皇室一样的待遇吧——只可惜那是个短暂而缥缈的梦罢了。 另外一个侍女送来了一会儿拂儿要穿的衣服和鞋履——她的身型属于纤细修长的类型,不知是由于曾经孕育过的缘故还是如何,这段时间胸部发育得愈发傲人——年轻的侍女笑到说拂儿小姐的身材真好——“腰好细,腿又长,真是让人羡慕。” 可是另外年长的侍女妈妈就斥责了她的不懂事——“那都是羡慕不来的东西。” 曲拂儿就那样听着,她伸起胳膊,任凭她们为她穿上胸衣和衬裙,将束腰拉紧,随后又穿上了厚重而又豪华的外裙——头发被高高的束起,梳得是时下最时髦的发型。 有人为她化了妆,将眼下的泪痣用炭笔涂得更加显眼,拂儿不明所以,却听见化妆师说现在贵族的小姐们都流行这样的妆容,那些没有泪痣的女孩子还吵着要画呢。“可是没想到拂儿小姐天生生了这样一颗。” 拂儿心中苦笑,哭多了,自然而然就生了。 这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富美尔公爵每天都要同她一起吃饭,让她搀着他的手臂在花园里遛弯,纵然天已经很冷了,他们便将这种惬意且悠闲的活动换到了公爵府中的温室里。 那不过都是假象罢了,曲拂儿会听见远处传来的炮火声,只是在大贵族生活的地方是见不到那些苦痛的,他们的生活与断壁残垣无关,也与因为失去家园而流落街头的人们无关。 好冷啊…… 曲拂儿拉紧身上的棉袍,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 最近公爵府上下都因为女神主日的祭奠而忙碌了起来,听说富美尔公爵还为此找来了舞娘,她心中不禁哑然失笑,曾经她经历过明夏皇室那些挥霍无度的生活,那些经历让她咋舌,可是未曾想到,艾利玛的贵族们也不过如此。 这同她的想象不同。 或者说,这与她认知的贵族不同。 切萨雷总是像个徘徊不散的影子占据在她心头,她对于艾利玛贵族们所有的认知不过都是来自于那个男人罢了。他从不讲究那些身外的东西,她想起来那一次她们在军营相见时他的模样,又想起来她们邂逅时他和白鹏在山洞里狼狈的模样。 他仿佛是一个游离于贵族阶层的异物,从那出生,却又傲然俾睨于那些腐朽。 那么……曲拂儿心想,切萨雷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她变得越来越习惯不动声色,只是安静的聆听即可。久而久之,富美尔公爵府的人都觉得她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也许因为出身于市井,所以在这富丽堂皇的地方生活总会畏手畏脚?可是她不说话眺望远方的时候,又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与气质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了。 她逐渐得知自己的父亲与切萨雷之间是如何敌对的关系,以富美尔公爵为首的大贵族阶级与代表小贵族与平民利益的洛伦佐公爵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只不过这些都是她从下人们口中道听途说的,她试图想要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他的想法,可是富美尔公爵似乎一点都不乐意在自己女儿面前提及那些脏污的东西,比如,政治。 唯独那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维克,他会用狡猾的眼神扫量曲拂儿一阵,随后又诡异的笑笑。与拂儿走得近的小侍女偷偷告诉她离维克少爷远一些。拂儿有些纳闷,就看见小侍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维克少爷那方面可乱了,前段时间听说还搞大了哈萨罗家的瑞贝卡的肚子——” 曲拂儿皱眉。 小侍女又八卦的说,“但是听说瑞贝卡小姐因为受惊而流了产,那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的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