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想必也晓得,你原先这位子正是主管此案之人,照理说主事也应当接着办这个案子,勿需本官说道,只是主事毕竟初到衙门,本官还是想听听主事意见。” “其实此案于主事也是个机会,主事初来,又是今上钦点,到了地方非但行事便宜些,而且当真办成了此案,亦能为主事立威。主事知道,咱们的尚书谭大人是个固执守旧之人,若非有点特别的大成绩,极难撼动他的偏见。” 一番话下来,杨枝方意识到这种绵里含针的厉害,威逼有,利诱有,而极为可怕的是,杨枝细思一番,发现自己并无多少选择的余地。 刑部是她选的,选之前也料到会有不少风浪。但她不可能一直在柳轶尘的荫庇下,有风浪时,自当张帆而上。 微忖半晌,杨枝举手道:“下官愿意前往,敢问大人,当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谢云也不客气:“你明日上任,大抵要一日工夫办好文书,那就后日出发吧。你要什么人缺什么物,只管和我说,司里自会支持你。” 话落,谢云夹了一块肉片送到嘴里,慢条斯理嚼了,方想起什么似的,悠悠道:“本官素无男女固见,寒门世家之别亦如是。无论出身,自该是有力者当之,主事以为呢?” ** 一顿饭吃毕,杨枝心中百感交集。若说当日的柳轶尘是一匹孤狼,那么谢云就妥妥是一条毒蛇,而最令人不解的是,这毒蛇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心计。 刑部衙门已看过一个遍,午后自不必再去。她与谢云在燕归楼外分手,信步在街上逛了逛,想起柳轶尘昨日与她讨要香囊,顺路便拐进了最近的香料铺子。 却没想到一人尾随而来。来人一身大红锦袍,桃花目一如往昔,只是那眼底却少了一丝风流笑意。 “江大人。” “不必这么客气,以后叫我名字便是。”江令筹道。 杨枝与他的交情说来实在复杂,不敢僭越,只是他这般说,她又不好顶嘴,于是闷头应下,却听见他说:“听闻你不日要去江州?” 杨枝愕然抬首。 江令筹一笑:“谢云的心思,是十字街口的告示,谁人不晓。先前那主事被黜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不甩给你给谁?我见你二人进了燕归楼,猜想便是劝你去江州。” 杨枝心想也是,江令筹虽城府离柳郑之流差的远,但毕竟在官场浸淫这么些年,谢云这种恨不得拿到人跟前打的算盘,他怎会不明白。 “谢云不去,派你个小小主事去,便是告诉谢家,此事他尽力了。”江令筹道:“你去了也不用真当回事,左右有薛闻苍在前头,你若是当真强为人先,非但刑部不能容你,礼部的谢长思以后也会将你视作个眼中钉。” 这又是另一种算盘的打法,而这法子虽与谢云方才所言句句相悖,其实却亦是在理,而且杨枝亦相信,这是江令筹的肺腑之言。 无论顺不顺从,杨枝心中都十分感激,正要道谢,却听见江令筹问:“给你的那个牌子还在吗?” “在的。” “江州节度使铁东来是我爹旧部。你到了那边,把牌子给他看,节度使麾下随意调动,保你个无虞没有问题。” 杨枝以为他要将令牌要回去,正欲伸手往腰间取牌子,听了他话,微微怔了一瞬——他跟上来便是要说这个? “谢大人。”杨枝垂眉。 “都说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江令筹一笑:“别沾了这些官场习气,我还是喜欢你原来无法无天的样子……哦对了,柳敬常的伤怎么样?我听闻那晚很是凶险,是什么缘故?” 杨枝遂将韦婵下毒又送药之事说了,江令筹眉头微微一皱,口中嘀咕了一声“这个柳狐狸。” “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江令筹说,话落就要走,走到门边,却忽然停步回首,唇边荡开一个近乎诡异的笑:“那天晚上,其实我要救你与太子两人并非难事,柳大人那一声喊,我以为他有别招,下意识便依了他,没想到他只是拿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暗器。” 杨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头一凛,却下意识为柳轶尘辩驳:“柳大人一个文人,大概不了解大人的身手。” 江令筹轻轻一哂:“柳敬常那晚胸有成竹地进来,岂会连韦婵鱼死网破都料不到?这样的险境他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难道不知道多带几个人手?” 话落,看着杨枝呆愣的脸,得意地扬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