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早早敞开迎接,沈若臻下了车,在楚太太的陪同下步行穿过花园。庭前立着两个人,年长的是唐姨,相当于家里的大总管,年轻的秀姐负责其余杂务。 回家的第一餐很丰盛,冷盘热盘铺张了十几道,沈若臻向来谨慎,楚太太夹给他的一定吃,摆在面前的选择吃,应该不会出错。 吃过午饭,他被带到了楚识琛的卧房。 房间墙上喷绘着一幅暗黑色调的巨大画作,混乱的线条下画的是一个吐着舌头的摇滚青年,沈若臻问:“这是……我画的吗?” 唐姨笑道:“你哪有这水平,买的。” 沈若臻细细地参观,边柜上摆着一张相框,他看见了楚识琛的照片。 那张脸,真的和他十足相似。 沈若臻退出房间,他不想动楚识琛的东西,不想霸占楚识琛的屋子,不想让属于楚识琛的痕迹被覆盖。 他坚持搬进了一间客房,空置许久,冷冷清清的,墙边放着一架蒙尘的施坦威钢琴。 唐姨拿来一只收纳盒,里面是为他准备的电子产品,有两只手机、两副耳机和充电器。 “出事后新买的,号码换了,一只当备用。”唐姨说,“充足电了,没开机。” 沈若臻见楚太太用过手机,问:“这个东西每个人都要有?” 唐姨:“当然了,现在没手机谁活得下去。尤其是你这样的,随身携带,及时打电话求救,以后少去没信号的地方。” 沈若臻点头答应,拿着手机端详了一会儿,无奈地去找楚识绘。 转院之后,楚识绘只去看过他一次,是被楚母硬拉去的。今天回来,楚识绘等到吃午饭才下楼,一句话也没对他说过。 从少数的交谈里能感觉到,楚识绘对楚识琛没多少感情,甚至称得上讨厌。 敲开门,沈若臻学楚太太的称呼,问:“小绘,这个怎么打开?” 楚识绘第一次听亲大哥叫她“小绘”,反应了好几秒:“……你不会连手机都忘了怎么用吧?” 沈若臻坦然道:“我不记得,可以请你教我吗?” 楚识绘又愣了几秒,这个“请”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实属罕见。 整个下午,沈若臻学会开机、设置、使用各种功能,深深折服于现代科技。楚识绘也被他的谦逊好学所迷惑,短暂地忘了亲大哥的本性。 过去两天,项樾通信的园区内。 负责soa架构的小组做了项目的场景搭建,项明章看过给了反馈,从研发中心出来回办公大楼。 经过景观湖,一池游动的黄秋翠磷光闪闪,项明章停下欣赏。 助理特意找来,说:“项先生,您在这儿啊。” 项明章道:“叫人捞几条活泛的,送到缦庄。” “好的。”助理应下,报告正事,“楚家刚联系过,说楚识琛前两天出院了。” 项明章听说确实是失忆,漫不经心地问:“现在怎么样了?” 助理说:“他回家玩了三天手机。” 项明章:“……” 助理忍着笑:“楚太太问您周末有没有空,想邀您一起吃顿饭。” 出事以来,楚家光是处理赔偿就一脑袋官司,压新闻也费了不少力,项明章清楚李藏秋分身乏术,因此签约后的商业交接一直拖着。 倒不是他体贴,项樾大鱼吃小鱼,吃相急一点不免被诟病“侵吞”,缓这一时半刻就成了宽容大量,谁也不会嫌弃好名声。 现在尘埃落定,项明章希望公事公办,尽快走程序,不想浪费时间私下拉扯,跟楚家联络虚无缥缈的感情。 秘书问:“那帮您回掉?” 突然,项明章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十分钟前,沈若臻正在练习打字速度,楚太太告诉他向项明章邀约未果,让他再联系一下,以表诚意。 沈若臻思忖片刻,发送了人生中第一条短信。 项明章看着注明“楚识琛”的号码,出事后楚家给的,随手一存互没联络过。 如今楚识琛变成一个被格式化的脑残,能发来什么正常内容? 他点开短信,楚识琛竟然发来了两句诗—— 雾里千船暗,灯明夹岸燃。 征程犹未已,还策祖生鞭。 项明章读了一遍,前半阙的景象暗喻那一晚的事故,后半阙抒发当下心境,挫败不足惧,要继续扬鞭启程。 表面来看好像态度不错。 可暗含的机锋……这两句诗的作者,不到三十岁便沉湎酒色而亡,死后写给他的挽词,正是项明章在病床边借用的那一句。 原来楚识琛不仅听见了,也听懂了。 发这两句诗给他,聪明且文明,既不卑不亢地回应了事故,又不褒不贬地回敬了他那一晚的讥讽。 这倒让项明章出乎意料。 秘书还等着:“楚家那边……” “替我答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