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排程的社区医疗实习,姚典娜留在了市区的卫生所,有车阶级的杜鑫评则被派到偏远的穷乡僻壤。提了一只行李袋,就像到山明水秀的城镇去独自旅行两个星期,说来这样的实习也挺愜意。更何况实际上也不是真的自己一个人留宿在荒郊野外,可爱的小乡镇卫生所,有和蔼的医师所长,亲切的护士阿姨,运气不错的话,还可以遇到一大群天真热情的护专实习小妹妹。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妈星期五打电话给我,所以我上星期六、日回老家陪了她两天。」 入睡前的姚典娜皱着眉,握着电话半坐卧在空荡的双人床上,揪着杜鑫评送她的小兔子布偶。布偶包裹着他常穿的那件白色外套,裂嘴笑开的样子和他有七分神似,然而没有温度的玩具,怎样抱也抱不热,只是冷清中聊以慰藉罢了。 「怎么会突然离婚了?」 「从我弟上大学离家之后,我妈一直就在想着离婚的事,最近两个人才签了字。其实,早在我们上国中的时候,我妈就发现我爸有外遇,两个人已经貌合神离那么久,我竟然……都没发现,只是以为……他们都很忙。」 回家两天,陪母亲过夜。第一次母女两人这样像朋友之间的促膝长谈,聊不完的心事,或许比过去二十五年所说的话还多。 印象中的母亲,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掉过一滴泪,连看悲情的连续剧都没有哭过。夜深人静的晚上,盯着那双爬满鱼尾纹、红透而湿润的眼,她终于知道那个一直像棵大树般坚强,守护着他们长大的母亲,也有脆弱的时候。而她那严谨刚直的父亲,也曾迷失在荒唐的温柔乡中。 「如果早知道我妈这十几年来过得那么不快乐,我一定那时候就叫我妈赶快离婚。都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现在离婚是能做甚么?最美丽的青春都卖给了家庭,这一辈子这样牺牲,为的到底是甚么?」 「娜娜……」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就算回头,也早已经失去原有的悸动。但有时候井里的人,却往往不愿跳出井口,抱着执迷不悟的幻想,让自己一直身陷囹圄。 为了孩子,或许只是母亲麻醉自己的藉口,但姚典娜却捨不得责骂。因为假如换成是她,不知是否也能够瀟洒地挥手断缘。 她安慰母亲:「既然退休了,我们也都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空间,那你就尽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好为自己生活吧。」 以前是母亲老爱对她和弟弟嘮叨,现在却像个老孩子,无辜地噘着嘴,接受着她的嘮叨和叮嘱。听母亲抱怨肩颈痛、膝盖痛,抱怨无法一觉睡到天亮,抱怨眼睛昏花书报杂志看不清楚,竟然也让她觉得幸福。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乾乾脆脆的放你走。我讨厌女人对男人死缠烂打的窝囊样,好聚好散对彼此都比较好,不是吗?」她是真的认真的在思考这样的事。 呃……现在是甚么情形?电话那头的声音感觉有些凝重。 她是指……外遇吗? 杜鑫评突然有一种被揪住领子拷问的感觉。 「你想太多了,我最讨厌那种管不住小头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爸是管不住小头的男人吗?」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你别胡思乱想好吗?」杜鑫评赶紧小心翼翼地回应。 当然不是,再怎样也不可以詆毁未来的岳父大人吧! 春末的夜里,竟让人觉得有些畏寒是怎么回事?杜鑫评不由自主地把被子再拉紧了一些。 「明天你还得要参加晨会,早一点休息,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回去再聊吧。」 掛掉电话之后,四周已是静謐无声,姚典娜搂紧兔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装萌的兔子依旧傻傻地笑。 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之后,就特别讨厌一个人的晚餐,和一个人的被窝,但也没甚么好不习惯。当她的男人去当兵之后,她还得自己面对比实习更水深火热的住院医师训练不是吗? 幸好忙碌的日子通常会过得比较快,期待的週末终于来临。m.IyiGuo.nEt